陆清这姑娘属于一点就透的类型，昨晚对她而言堪称人生剧本的微妙转折。就像山里的黄牛忽然某天想通了，扑通跳进河里成了水牛——有些变化看似突然，其实早有铺垫。
陆川靠在床头抿了口凉水，旁边的陆清早就带着泪痕睡熟了。他摸出根烟点上，明明戒了大半年，偏在这种时候想抽一口。要说心情，其实挺平静，毕竟不是毛头小子了。这种事对他这根老油条来说不算新鲜，但对陆清显然意义不同。
他划开手机，企鹅空间里昨晚发的合影下已经炸开了锅，一群损友在评论区拱火吹牛，最扎眼的是宋时薇那个点赞。
这姑娘居然觉得挺赞？陆川摸着下巴琢磨，玩脱了玩脱了，手忙脚乱把说说删了。他把空调调高两度，小出租屋跟冰窖似的，这会儿倒觉得怀里的温度比空调靠谱。
说起来也怪，陆清自己怕是都没料到会走到这步。青年男女的灵魂碰撞，本就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不过他是想透了，她是想通了——感情这东西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相处这么久，就算放俩哈士奇在一起都该有感情了，不然哪个姑娘会让男生睡在自己出租屋？
陆清又不傻，更不是随便的人。这种事没点真感情在里面就太没劲了，就像上次陆清闺蜜王珍珍那茬，他压根没接茬。要是当时去了，哪有现在这回事？
***
清晨的阳光把窗帘戳出个亮洞，雨早就停了。陆清揉着眼睛坐起来，刚动了动就皱起眉——不是累的，是那道把某些风景遮得恰到好处，让她想起昨晚的画面，脸颊腾地烧起来，那点事儿实在没法宣之于口。
说实话，昨晚的精彩程度，比她过去二十年加起来都刺激。
可转头看见身旁的陆川，眼神里就多了几分鄙视。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白甜，哪会信什么第一次的说辞？那熟练程度，说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都算谦虚。
你怕不是祸害了多少小姑娘，才有这手艺？陆清越想越气，后知后觉自己怕是犯了恋爱脑。后悔倒不至于，就是有点窝火。
陆川要是知道她的想法，非得喊冤喊到隔壁都来敲门——这比窦娥还冤啊！
醒了？他打了个哈欠，笑得一脸无害。
在陆清眼里，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揍。她抓过被单裹紧自己，踩着拖鞋往洗手间走：我再睡个回笼觉，你有事就先忙。
陆川有点纳闷，昨晚还热乎着呢，怎么一觉醒来跟换了个人似的。他套衣服时瞥见被套上那抹殷红，心里不是没波动，但真没必要拿这说事。要是奔着过日子去的，纠结这个就太掉价了。
他没说什么甜言蜜语，成年人的世界里，那些话哄小姑娘还行，说多了假得慌。何况陆清这性子，怕是听了要起鸡皮疙瘩。
陆川推门出去时，陆清正对着镜子发呆。镜子上的雾水被擦出个圆，她看着里面的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狗东西，拔那啥无情的小王八蛋！她攥着拳头想摔杯子，低头看见那是自己唯一的刷牙杯，又硬生生忍住了，只能在心里把陆川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正要关门补觉，那让她心烦的人居然又回来了。
你不是走了吗？陆清嘴上硬邦邦，心里却奇异地踏实了点。
买了早餐，吃完再睡。陆川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煎饼果子、小笼包、豆浆豆腐脑，还有油条麻团——豆腐脑我特意买了两种。
我不爱吃甜的。
有咸口加辣的。他这点心思还是有的。
陆清挨着他坐下，冷不丁冒了句：得逞了，很有成就感吧？
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这德性？那我走？
你那么熟练，还好意思说没经验？陆清咬着牙，经验条都快溢出来了好吗！
陆川面不改色：跟片里学的。
呵，你可真好学啊！陆清皮笑肉不笑，心里把装，继续装三个字循环播放。
早餐桌上没再提这茬，陆川却忽然问：最后问一次，合租不？不成就不问了。
不了，你好好体验大学生活吧，听说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好？陆川嘀咕，怎么个个都把大学吹成天堂。
跟你住一起节奏全乱了，我现在烦得很。陆清别过脸。
陆川没再劝。她都说烦了，显然是想静静。提什么分担经济压力？那也太没品了，他俩之间还犯不着来这套。
陆清锁门补觉时，陆川收拾好行李准备撤。刚拉箱子到门口，手机滴滴响——宋时薇说她到学校了，她妈送的，马上要开始军训，十天半个月怕是出不来。
陆川琢磨着自己这边的军训，南财据说不严，实在不想去，医院开的证明就在兜里。这么热的天站操场，怕不是要晒成黑炭？反正他早就经历过，新鲜劲早就没了。
有人觉得军训能培养集体荣誉感，他倒觉得多半是浪费时间。末了晒得脱皮，一学期下来连同班同学都认不全，纯属瞎折腾。
开车进校园时，陆川忽然感慨，暑假明明觉得度日如年，回头看却跟眨眼似的。大小事经历了一遭，结果还算满意。家里安顿好了，他只管安心上学就行。
***
东海大学报到处这会儿人不多，离正式开学还有两天，来的不是提前探路的，就是家长陪着来的。那些学长跟饿狼似的，眼睛瞪得溜圆，盯着漂亮学妹的劲头比迎新还足。
宋时薇往那一站，自然成了焦点。她早习惯了这种目光，只是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怎么了？宋静仪拉着行李，看女儿眉头紧锁，就知道八成跟男生有关。这阵子女儿情绪波动挺大。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宋时薇摇摇头。
跟男生聊天了？
哪有。
是不是医院那个...宋静仪记得叫陆川。她不想多干涉，这个年纪的孩子，管太严反而适得其反，该教的道理早就教过了。
不是啦...宋时薇眼神飘向别处。
宋静仪是谁？一眼就看穿了：他哪个学校的？
南财的，不远。
小伙子长得倒干净...
宋时薇小声应着，算是默认了。
正说着，一个长相周正的学长凑过来，显然盯了她们半天了：阿姨好，我是学生会的，学妹哪个学院的？
宋时薇抬头瞥了眼，表情淡淡的。对方那春风拂面的笑容，她看着反而有点烦，还是礼貌地答了句：理论经济学。
那可是热门专业，我熟！学妹我带你过去吧，阿姨我来拿行李？
不用了，谢谢。宋时薇接过妈妈手里的行李，干脆地拒绝了。她这态度不是针对谁，就是单纯烦这种过度热情。
半小时搞定手续，宋静仪依依不舍：军训结束没几天就国庆了，到时候我来接你。
妈，大学能谈恋爱了吧？宋时薇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高中时家里管得严，她也没这心思，现在忽然就想了。
只要不是谈女朋友，妈没意见。宋静仪被逗笑了。
都上大学了，该让她自己闯荡了。她对女儿没太高要求，找个正常人就行，以女儿的眼光，应该差不到哪去。
老实说，你是不是在跟陆川谈？
妈！说什么呢！宋时薇脸一红，反驳得没什么底气。她自己也说不清跟陆川算什么，总觉得隔着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拉近。
也就是说，你想谈了？宋静仪叹气，自己决定吧，毕竟是你谈恋爱。不过妈得帮你把把关。我走了啊。
我送你出去。
不用，上去吧，舍友该到了，去认识认识。
***
陆川把车停在南财美食街，公司门口的车位正好空着。刚停稳就收到宋时薇的消息：你到学校了吗？
刚到。他回得飞快。
好巧，我也刚到，四人宿舍呢。
我也是，本来六人寝，加了几百块换的四人，能舒服点。
今天就来一个舍友，挺文静的...
俩人一路聊到校门口，陆川打听着经济经贸学院的方向，学姐指了路。跨专业考试后他早就转过来了，直接去报道处填资料。学姐还热情地推销电话卡和被子，价格跟校外差不多，质量看着却不如他自己买的——他那床好歹花了一百多呢。
往里走时，前面一个穿黑丝的学姐吸引了陆川的注意。他摸着下巴琢磨：大学生活真这么好？敢穿黑丝的，十有八九是学姐。新生第一天就这么穿，那得多大胆。
正想着，旁边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突然加快脚步。陆川眼睛一亮——这哥们儿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啊！同道中人！他也好奇学姐长啥样。
那青年从学姐们身边擦过时，还特意回头瞅了眼。陆川没忍住，追上去问：兄弟，学姐漂亮不？
？？？
青年脸刷地黑了，差点当场社死。他恶狠狠地瞪了陆川一眼，在学姐们诧异的笑声中，拉着行李箱轱辘轱辘逃了，那俩轮子都快磨出火星子。
死道友不死贫道，陆川趁机看清了学姐的脸——底子不错，打扮得挺漂亮，风格偏成熟。
他笑着走上前：学姐们好，我是经济经贸的新生，想问下宿舍怎么走？
巧了，我们也是！学弟叫什么？
陆川，学姐呢？
李怡婷。
陆川听见字有点恍惚，前女友名字里也有这个字。李怡婷打量着他，觉得这学弟挺有意思。
他自来熟得很，跟学姐聊了几句就到了宿舍楼下。四楼，房号还挺吉利。推门进去，三双眼睛对上了——一个坐在电脑前，一个站在阳台，那站阳台的看着有点眼熟。
陆川深吸一口气：兄弟，咱们是不是见过？
皮肤黝黑的青年咬牙切齿：何止见过！刚才楼下，你丫坑我一道！
开个玩笑嘛。陆川讪笑。
哈哈，我也跟你开个玩笑...青年撸起袖子就过来了。
陆川觉得有点热，掀起衣服，硬朗的腹肌露了点边角。一米八三的个子往那一站，压迫感直接拉满。
青年抬起的手落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突然哈哈一笑：缘分啊兄弟！这都能分到一宿舍！别介意，以后都是自家兄弟，有福同享！我叫庄孝，扬州的。左边床铺满了，右边还空着，咱宿舍宇文雪崖是第一个到的。
陆川，高淳的。他扫了眼，上铺下铺都行。宇文兄弟，你脸色怎么不太好？
宇文雪崖这名字，听着跟武侠片似的。看他嘴唇发白，陆川寻思着别是有啥病吧？
宇文雪崖讪讪一笑：我也扬州的，身子不太舒服，前阵子去了趟医院，还没好利索。
割皮去了？陆川脱口而出。
？？？宇文雪崖眼睛瞪得溜圆，随即激动道，你也去割了？
庄孝一脸懵：割什么皮？
没有。陆川淡定否认。
... 宇文雪崖脸都黑了，没有你说个屁！
开学这年纪去医院，不是前面就是后面呗...陆川乐呵呵的，都是男的，有啥不好意思的。
一番解释后，庄孝惊得张大嘴：割一下多少钱？
八千。宇文雪崖倒吸凉气。
我靠！庄孝差点跳起来。
陆川抱着胳膊靠在栏杆上：你怕不是被坑了？去的野鸡医院？
男科医院啊，挺有名的。宇文雪崖一脸委屈，来之前在百度上联系的，抽个血都收我两百，我就怀疑被坑了，可里面人还不少。
这事本来不好启齿，被陆川挑明了，他也索性不装了，坐在那龇牙咧嘴：疼死了！技术也不咋地，说是电切，割的时候哒哒哒哒跟放电似的，我还以为那啥要保不住了。
陆川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这妥妥的大冤种啊！八千块，正规医院够一宿舍人组团去了，割下来的料都够医生炒盘辣子鸡丁了。
宿舍里爆发出一阵杠铃般的笑声，开学第一天的尴尬，就这么在互坑和吐槽中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