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舱的灯闪了三下，屏幕跳出一行字：【基因活性筛查完成，请至公共终端查看结果】。
凌烨站起来，手上的针孔已经愈合。他走出检查室，脚步很轻。走廊尽头的终端亮着，光标在申请理由那一栏闪着。
他走过去，输入账号密码。
报告跳出来了。
【胚胎活性确认，妊娠周期：7天】
下面是一串数据，激素水平、细胞分裂速度、信息素结合度……全是S级omega早孕的标准值。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慢慢移到删除键上。
他一条条删掉访问记录，清空缓存，清除日志。最后只留了一份加密文件存在自己的终端里，密码设成了凯斯的生日。
他把医疗卡塞进腰带，转身往门口走。
夜风吹进来，他脖子后面有点发凉。刚迈出一步，一只手臂拦住了他。
“这么急？”凯斯靠在墙边，手里拎着两个饭盒，“我等你出来。”
凌烨没说话，往旁边让了半步。
凯斯没动，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掌心贴着他脉搏的位置。“心跳这么快。”他说，“查完了？”
“嗯。”
“结果呢？”
“没事。”凌烨低头，“就是有点累，医生说多休息就行。”
凯斯看着他，忽然笑了：“那你刚才为什么拼命删报告？”
凌烨猛地抬头。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凯斯松开手，声音很平静，“你紧张的时候会抠指甲，刚才在窗口申请时，手指都发白了。还有——”他靠近一点，“你走路比平时慢，明显是在拖时间。”
凌烨喉咙动了一下。
“你是怕我知道？”凯斯问。
“不是。”他摇头，“是怕你觉得麻烦。”
“麻烦？”凯斯笑出声，“你怀孕了，我还嫌麻烦？”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凌烨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凯斯抬手轻轻摸了摸他小腹，“我是猜的。从你推开我的那天开始就在猜。你不是想躲我，你是怕自己失控。对不对？”
凌烨没说话。
“我们一直有防护。”他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不可能出问题。”
“两个月前飞船颠簸那次，药漏了。”凯斯接道，“那天我们在机库待太久，你体温高，我没注意。现在想想，一切都对上了。”
他上前一步，双手捧住凌烨的脸：“听着，这不是意外，也不是错。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可我是个军人。”凌烨眼神闪了闪，“怀孕就不能上战场，战时会被调离岗位。我要是走了，小队怎么办？林恩怎么办？你……”
“我说了算。”凯斯打断他，“你是孩子的父亲，是我的伴侣，不是谁都能换的零件。谁敢动你，先问过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凌烨挣扎了一下，“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你要是负担，我早就倒了。”凯斯冷笑，“没有你，我在整备所第一天就被人赶出去了。是你教我修机甲，教我说话，教我怎么活下来。现在轮到我护着你了。”
凌烨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凯斯察觉他僵着身子，慢慢松开手：“你不信我？”
“我不想靠你。”他低声说，“我想靠自己。”
“你可以靠自己。”凯斯点头，“但也可以靠我。这不冲突。”
凌烨低下头：“我现在脑子很乱。我不知道怎么当爸爸，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带队……这些事，我都还没想清楚。”
“那就别想。”凯斯拉起他的手，“现在只想一件事——你肚子里有个孩子，是我们俩的。别的，以后再说。”
凌烨想抽手，没抽动。
“让我抱一下。”凯斯说着，一把把他搂进怀里。
抱得很紧，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凌烨僵着不动，脸贴在他胸口，听见心跳又快又稳。
“你知道吗？”凯斯下巴搁在他头上，“我小时候偷偷看过家族婚约档案。你的名字一直在上面，从来没被划掉。爷爷说，阿瑞斯家定了亲，就不会改。”
“现在说这个干嘛。”
“我想告诉你，我不是一时冲动。”凯斯收紧手臂，“从十一岁退婚那天起，我就欠你一个交代。现在终于能补上了。”
凌烨闷哼一声：“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
“记得。”凯斯声音低了，“那天你站在台阶上，所有人都在笑你。”
“所以你就装作不认识我？”
“我不敢。”他苦笑，“怕你看到我会想起那些事。直到那次任务，你在爆炸里把我拖出来，我才明白……原来你还愿意救我。”
凌烨没说话，手指慢慢抓皱了他的衣服。
“这次不一样了。”凯斯轻轻拍他后背，“你不用一个人扛。想发脾气就发，想哭就哭，想赖床一整天也行。我都接着。”
“谁要赖床。”凌烨小声嘟囔。
“那你现在跟我回去吃饭？”凯斯松开他，眼睛亮亮的。
“不吃。”他扭头，“太晚了，食堂关门了。”
“我带的。”凯斯举起饭盒，“红烧肉，你最爱吃的。”
“那是唐笑笑爱吃的。”
“哦，记错了。”他也不尴尬，“那明天我重新做。”
“你会做饭？”
“不会。”凯斯咧嘴笑，“但我可以学。为了孩子，也为了你。”
凌烨瞪他一眼：“别什么事都扯到孩子身上。”
“不行。”凯斯板起脸，“以后所有事都要为孩子考虑。比如你不能再熬夜改方案，不能再爬机甲底下修东西，更不能在训练场跟雷鸣打架。”
“你管得真宽。”
“我是孩子他爸。”凯斯理直气壮，“我说了算。”
凌烨翻白眼，抬脚就走。
凯斯赶紧跟上来：“去哪儿？”
“回宿舍。”
“饭不吃啦？”
“吃不下。”
“骗人。”凯斯绕到前面挡住他，“你早上就没好好吃饭，中午开会也没吃午饭，现在肯定饿。”
“谁没吃——”凌烨顿住，“谁让你听战术频道的？”
“我乐意。”凯斯得意，“反正我现在知道了，你一天三顿有一顿没吃，我就得管。”
“你再这样我以后躲着你吃饭。”
“那你试试。”凯斯笑着，“我看你能躲几天。”
两人一路吵着走到医疗中心外的台阶上。风吹得树叶响，远处港口的灯光连成一片，像地上的星星。
凯斯脱下外套披在凌烨肩上：“冷不冷？”
“不冷。”
“那手怎么这么冰？”
凌烨把手缩进袖口。
凯斯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走，去港口看看。听说今晚有运输舰起飞，能看到尾焰划破天空。”
“不去。”
“去吧。”凯斯声音软下来，“就一会儿。你这几天憋坏了，我也想陪你走走。”
凌烨犹豫了几秒：“……就一会儿。”
“好。”凯斯立刻牵起他的手，“我保证，十分钟就回来。”
他们沿着路往港口走。路灯一盏接一盏亮着，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走到一半，凌烨突然停下。
“怎么了？”凯斯回头。
“没事。”他摸了摸肚子，“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凯斯一愣，马上蹲下来，耳朵贴上他腹部。
“别闹。”凌烨推他，“才七天，还没成型。”
“说不定呢。”凯斯不起来，手还按着，“我听听，有没有心跳。”
“听不到。”
“我能听。”凯斯坚持贴着，“听到了，咚咚的，像打鼓。”
“瞎说。”
“真的。”他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凌烨，我们真的要有孩子了。”
凌烨看着他傻笑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烦死了。”他小声说。
凯斯听得清楚，笑得更开心了。他站起来，重新牵住凌烨的手：“走吧，去看飞船升空。”
两人继续往前走。风吹在脸上，港口的灯光越来越近。
凌烨的手一直没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