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停了，基地的灯还亮着。
凌烨瘫在指挥台的椅子上，眼底泛着淡淡的青灰，七十二小时没合眼，却还是固执地敲着键盘。屏幕上的数据流终于平复，像退潮后的海岸，安静得有些空荡。通讯频道里一片寂静，最后一份战损报告传回——K-9空域虫族残余清除完毕。
凯斯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低沉带笑：“收工了，小指挥官。”
“还没。”凌烨眼皮都没抬，指尖仍在飞快滑动，“维修清单差三个模块没核完，你机甲的液压系统记录漏了两行。”
“哦？”凯斯轻哼一声，“那你打算把明天也搭进去？整备所的技师都快集体罢工了，说你压榨劳动力。”
“那你来当。”凌烨随口扔出一句，语气懒洋洋的，像在撒娇。
“行啊。”凯斯笑了，声音忽然压低，贴着耳膜似的渗进来，“不过我只会修机甲，不会给你泡热可可，也不会哄你睡觉。”
凌烨手指一顿，终于摘下耳机，随手一甩，砸在桌面上发出清脆一响。他撑着扶手站起来，腿麻得厉害，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走廊灯火通明，士兵们三三两两走过，见他出来纷纷敬礼。他点头回应，动作利落，可眉心那点倦意藏不住。
接下来的事像风暴过境，迅速而不可阻挡。
军部调取全部作战记录，从第一道突袭指令到最终围剿，全程回放。数据分析员反复比对，发现每一次决策都精准卡在虫族行动前0.8秒内，误差率0.4%，响应速度破历史纪录。
星联统帅亲自签发晋升令。
凯斯升任第一舰队突击总队长，上校军衔。
凌烨授衔上校，保留副官职务，记特等功一次。
两人共同授予“星河荣耀勋章”，授勋仪式定于次日上午十点，主舰广场举行。
通知下来时，凌烨正趴在一排故障导航仪前，袖子卷到手肘，额角沾了点机油。唐笑笑冲进来，挥舞着终端：“哥！你们要一起授勋了！全星网直播！”
他拧螺丝的手顿了顿，继续拧：“螺丝松了会炸。”
“你不激动吗？这可是历史性时刻！”
“历史性时刻也得先把导航校准。”他头也不抬，语气闷闷的，“不然下一艘飞船就得撞上小行星带。”
唐笑笑翻了个白眼，嘟囔着“冷血机器”跑出去传消息。
授勋前夜，凌烨被硬拽去换了新礼服。银灰色军装剪裁精良，肩章缀星，领口别着临时授勋徽章。他站在镜前看了两秒，皱眉，伸手把歪了半分的领章掰正。
更衣室门推开，凯斯走了进来，一身正式礼服衬得身形挺拔如刃。他目光落在凌烨身上，嘴角扬起：“嗯……勉强能看。”
“闭嘴。”凌烨低头整理袖扣，指尖微微用力，像是在掩饰什么。
“官方安排你站后排。”凯斯靠在墙边，漫不经心地说，“随行人员席。”
“我就该在那儿。”凌烨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
“我不答应。”凯斯直起身，几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将他笼住，“共战之侣，同享荣光。法条第十七条写得清清楚楚。”
凌烨没吭声，只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凯斯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硌疼：“明天，全星系都会看见你是谁的人。”
凌烨猛地一挣，没挣开，抬头瞪他：“别闹，明天还要授勋呢。”
“所以更要让他们看清楚。”凯斯俯身，鼻尖几乎蹭到他额角，声音哑了半分，“你是我的。”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分，主舰广场已站满官兵。红毯铺展至高台尽头，镜头扫过人群，无数双眼睛聚焦入口。
十点整，广播响起。
“现授予天鹰突击队凯斯少将、第七舰队副官凌烨上校，星河荣耀勋章，以表彰其在第七星域战役中的卓越贡献。”
红毯两侧，士兵列队敬礼。
凯斯和凌烨并肩走出。
刚踏上台阶，凯斯就伸手握住了凌烨的手。十指紧扣，掌心滚烫，像是要把他焊死在身边。凌烨抿了抿唇，没挣，也没看他，目光笔直望向前方。
高台上，星联统帅出列，胸前勋章琳琅。他翻开嘉奖令，声音洪亮：
“本次战役中，两位军官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协同效率。意识同步，决策共频，三次高危清剿任务无一失败，摧毁虫族跃迁节点两处，救出科研舰队全员。”
影像开始播放。
画面里是c-7缺口突袭战，凯斯的机甲如利箭破火线，身后突击队紧随而上。下一秒切至指挥室，凌烨坐在终端前，手指划过屏幕，冷静下令：“左翼压进，封锁通道。”
紧接着是液压臂受损预警一幕。凯斯机甲左臂被撕裂，液压油喷溅，支援恰好赶到。
最后是空间折叠反制。雷达失效瞬间，凌烨闭眼三秒，睁开后立即调整部署，四营绕后切断退路，围歼敌军。
全场寂静。
统帅合上文件：“此战术模式，已被列为S级作战范例，命名为‘双鹰协奏曲’。”
掌声如雷炸响。
凯斯始终没松开凌烨的手。他侧头看着身边的人，眼神深得像要把他吞进去。他记得第一次见凌烨，是在整备所角落，那人穿着脏兮兮的背心，低头修零件，信息素藏得极深，像只警惕又倔强的小兽。
现在他站在这里，肩章闪亮，神情冷峻，却不躲了。
勋章垂落胸前时，凯斯忽然俯身，在凌烨耳边低语。
唇形清晰——“我早就知道，你会站在我身边。”
凌烨侧头看他一眼，睫毛颤了颤。
人群沸腾，弹幕刷屏。
【天鹰双星！！】
【他们不是附属，他们是彼此的星辰！】
【omega也能站在最前面了吗？】
【我也想被那样握住手……】
贵族区有人低声嘀咕“omega不该享有同等待遇”，话音未落就被同僚冷冷打断：“他们用命拼来的荣耀，你敢不认？”
仪式进入最后环节。
统帅宣布：“请两位军官向前一步，接受全军致礼。”
凯斯和凌烨并肩踏上最高台阶。金属地面映出他们的倒影，几乎重叠。
凯斯仍紧紧攥着凌烨的手，指节泛白，仿佛一松手人就会消失。他不看台下，只看着身边这个人。
凌烨望着远处舰队停泊区，引擎灯光连成一片星海。
忽然，他反手轻轻捏了下凯斯的手指。
动作极轻，像蜻蜓点水，却让凯斯眼底骤然燃起火焰。
台下掌声如潮，喊声一波接一波。
“凯斯！”
“凌烨！”
“天鹰双星！”
凌烨依旧没回头，肩背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刀。
凯斯笑了，眼角微皱，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凌烨转头。
凯斯凑近，嘴唇动了动。
凌烨皱眉。
凯斯又说了一遍，声音只有他们能听见。
凌烨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胸口，力道不重，却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凯斯低笑出声，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
他知道，这个人，终于不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