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胸口一闷，膝盖发软，整个人往前扑去，手肘狠狠撞在控制台边缘，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咬紧牙关撑住身体，掌心在冰冷的金属上蹭出一道红印，火辣辣地疼。
“还愣着干什么！”他猛地抬头，声音像刀子一样划破空气，“氧气还剩多少？”
唐笑笑手指悬在操作面板上方，嘴唇微微颤抖：“百分之六十三……还在下降。”
“立刻关闭非必要供气！”凌烨扶着桌沿站直身子，肩背死死抵住墙壁借力，额角渗出细汗，“b区到c区的阀门全部关闭！应急氧气罐留到最后用！”
雷鸣靠在墙边喘气，眼神有些涣散：“你真觉得我们能活着出去？这破空间站随时会塌，外面那动静……越来越近了……”
“不想死就闭嘴干活。”凌烨转身朝终端走去，脚步虚浮却走得坚定，“赵铁山，带他去加固通道入口，别让碎渣堵死了退路。”
赵铁山应了一声，一把拽起雷鸣：“走，别在这儿当累赘。”
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凯斯站在角落，目光一直没从凌烨身上移开。他注意到对方走路时右腿有点跛，后颈衣领下露出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像是被烫伤过。
“我去查管线。”凌烨抓起工具包就要往外走。
“等等！”凯斯快步上前拦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我没让你跟着。”凌烨冷冷扫他一眼。
“可你刚才差点摔倒！”凯斯急了，声音都提高了，“万一你在半路晕倒怎么办？谁来救你？”
凌烨冷笑一声：“随你。”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狭窄的通道。空气越来越闷，呼吸像吞着砂纸一样难受。拐角处管道滴水，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凌烨停下脚步，抬手摸了摸脖子，指尖沾了一层薄汗。
他什么也没说，径直钻进了维修通道——那是条只能容一人通行的窄道，布满锈迹斑斑的接缝。进去后，他背靠着冰冷的壁板缓缓滑坐下去，大口喘气。
后颈烧得厉害，像有团火在皮下燃烧。
他撕下贴在腺体上的冷却贴片，药效早就耗尽了。皮肤滚烫，他掏出随身带着的小罐冷却剂，对准腺体喷了一下。刺骨的寒意瞬间窜上来，让他打了个激灵。但他没有停，反而加大剂量又喷了几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劲。
门外传来脚步声。
“队长？”是凯斯的声音，带着担忧，“氧气读数又掉了五个点，唐笑笑说可能漏气了。”
凌烨闭了闭眼，把空罐塞进口袋，终于感觉身体冷静了些。他用力撑起身，抹了把脸，推开通道门。
脸上全是油污，额角还蹭了道黑灰。他嗓音沙哑：“b区主供管有问题，我去看看。”
“我陪你。”凯斯递来一块湿巾。
凌烨瞥了一眼，没接。他绕过对方往外走，步伐虽然不稳，却异常坚决。
凯斯默默跟上，一句话也没说。
b区走廊比之前更暗，应急灯闪了几下，彻底熄灭。两人打开头灯，光束扫过断裂的电缆和扭曲的支架。远处震动频率加快，脚底都能感觉到轻微颤动。
“就在前面。”凌烨指着一处破裂的管道接口，“压力阀松了，得手动拧紧。”
他蹲下身拆外壳，手指刚碰到螺栓，头顶突然传来“咔”的一声脆响！
凯斯反应极快，猛地扑过来一把将他拽开——
粗重的承重梁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火星四溅！
凌烨甩开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情况更糟了——”
话没说完，凯斯突然伸手抓住他手腕。
凌烨一怔。
“你胳膊上有东西。”凯斯声音低了下来，带着震惊。
凌烨低头一看——左手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淡红色纹路，像火焰烙印般蜿蜒向上，正缓缓褪去。
他迅速抽回手，拉下袖子盖住痕迹。
“看错了。”他说。
凯斯没再追问。他只是看着凌烨，眼神复杂得不像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技术兵。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那是及时冷却液留下的痕迹。那种药剂对Alpha和omega的腺体伤害极大，用多了会引发精神暴动甚至器官衰竭。可凌烨一直在用。
“回去。”凌烨转身往回走，“这节先不管，优先保住氧气。”
回到b7控制室，唐笑笑盯着屏幕皱眉：“备用氧仓的供能节点不稳定，每次启动只能维持十分钟。”
“那就十分钟内完成转移。”凌烨走到她身后查看数据，“标记所有可封闭舱室，我们分段撤离。”
“可是……”唐笑笑犹豫道，“救援艇按理说早该到了，为什么还没信号？”
屋里安静了一瞬。
赵铁山拍了下桌子：“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母舰那边调度出了问题。”
“也可能是干扰源增强了。”凯斯开口，“这个空间站太老了，很多区域信号根本穿不过去。”
凌烨沉默片刻，忽然问：“食物和水还剩多少？”
唐笑笑翻了记录：“压缩饼干够五个人吃两天，水只够一天半。净水装置滤芯坏了，修不了。”
“分配方案。”凌烨打开自己的补给包，拿出最后一瓶电解质液递给唐笑笑，“这给你，你负责降温装备。”
“那你呢？”唐笑笑愣住。
“我有。”凌烨扯了下嘴角，“半块饼干就够了。”
赵铁山二话不说把自己的份额减了一半：“我也少拿点，省给技术岗。”
“谁敢私藏物资，或者不听命令——”凌烨环视一圈，目光锐利如刀，“现在就滚出去，没人拦你。”
没人吭声。
雷鸣低头啃着饼干，嘴里嘀咕了一句，但没再抬杠。
“凯斯。”凌烨突然点名，“你负责盯氧气表，每十分钟报一次数。”
凯斯点头：“明白。”
接下来几个小时，大家各司其职。凌烨来回巡查各个节点，动作越来越慢，却始终不肯坐下休息。凯斯几次想靠近，都被一句“去检查d区线路”打发走了。
第三次汇报时，凯斯站在他面前没动：“氧气掉到百分之三十八了。”
凌烨靠着墙，眼皮都没抬：“知道了。”
“你怎么样？”凯斯轻声问。
“没事。”凌烨抬眼看他，“现在这种情况不会出问题。”
“我不是那个意思……”凯斯抿了抿唇。
“那是什么意思？”凌烨声音冷了下来，“关心好你自己就行。”
凯斯没答。他伸出手，想探探对方额头的温度。
凌烨猛地偏头躲开：“我说了没事！”
“你应该知道你有多重要。”凯斯盯着他，声音很轻，“你要倒下了，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凌烨呼吸一滞。
“所以呢？”他冷笑，“你能指挥？”
“我想帮你。”凯斯低声说，“我可以帮你稳定信息素，也能替你分担压力。”
凌烨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良久，他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都去休息。轮流守夜，两小时一班。”
其他人装作没听见，这才陆续散开。唐笑笑小声问赵铁山要不要留下照应，被他摆手拦下。
凯斯最后一个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凌烨坐在角落，头低垂着，肩膀微微颤抖。一只手死死攥着工具包带子，指节发白；另一只手悄悄按在后颈，像是在拼命压制某种疼痛。
凯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半夜，警报骤然响起！
唐笑笑一个激灵跳起来：“氧气系统报警！b区管道二次破裂！”
凌烨几乎是弹起身冲到屏幕前：“漏气量多大？”
“正在扩大！如果不处理，二十分钟内就会跌破临界值！”
“我去。”凌烨抓起工具包就要出门。
“你不能去！”凯斯冲上来拦在他面前，“你现在状态很差！”
“让开。”
“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我说——让开！”凌烨一把将他推开，毫不犹豫地往前冲。
凯斯追上去，在通道口再次拽住他手腕：“你这样去只会拖垮自己！”
凌烨猛地回头，眼里布满血丝：“那你告诉我，除了我去，还有谁能修？！”
凯斯沉默一秒，松开手，扬起一个笑：“我跟你一起去。”
“你懂什么？”凌烨冷笑。
“我不懂技术，但我运气好。”凯斯咧了下嘴，竟在这种时候笑了，“我一直有用，你现在可以相信我的运气。”
凌烨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远处震动再次传来，比之前更近，节奏分明，像某种机械在爬行。
“走。”凌烨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但你要是拖后腿，我就把你踹回来。”
凯斯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踏入黑暗的通道。
他们刚拐过弯，头顶灯光骤然熄灭。
凌烨脚步一顿。
黑暗中，他听见凯斯低声说：“队长，你去修，这个东西……我来解决。”
下一秒，前方传来金属刮擦地面的声音，缓慢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