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丰看到刘晓红递过来的袋子，打开袋口瞅了一眼，马上乐得一张脸上光剩下那一口长得歪七八扭的破牙了。
刘晓红不失时机地说道：“李哥，这是我家乡的特产，给你尝个新鲜。对了，我刚才说哪儿了？”
“要求，一个小小的要求。”李长丰不客气地把野鸡放到了自己身后，说话的时候两道粗细不一的眉毛都跟跳舞似的。
刘晓红拍了一下脑门儿，稍压低了一点儿声音：“对，我就是想问问李哥，开票的时候能不能把价格写到十四块九毛钱和十七块九毛钱？”
“嗨，这还算个事儿吗？大妹子你太客气了，别说是加那几毛钱，就算是写成一万块钱一套都没问题。”
可不没问题吗？你又开不了正式发货票。
陈建民暗自吐槽，不过这年月就这样，只要用三联单之类开出来的票子，基本都能当入账凭证。
李长丰高兴之余，非常大方地说道：“小刘，我会把所有的其他加工任务都停下来，专门生产你们的服装，但最快也得三天半。明天我安排人去接你们出去玩一天。”
陈建民保持着矜持的领导派头，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刘晓红笑开了花：“那就先谢谢李哥了，我给你留下两千块钱订金，剩下的提货的时候结，这么安排能行吧？”
“行，太行了。”
……
主要的事情谈完了，刘晓红拽着陈建民开始上自己的货。
从李长丰的服装店出来往南走了一百多米，陈建民发现左侧一条胡同里围了老多人，好像在吵架。
他本来也没当一回事，这么大一个市场，人比山上飞的家巧儿都多，啥样的都有，吵个架，动个手都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当他听到其中一个人喊：“你这就是假货，人家正经的三接头皮鞋根本不是你这样式儿的，我要退货，你得赔我钱。”
“大哥，刚才我就跟你说过吧，货物出手，概无退换，赶紧走，别耽误我做买卖。”
“你要这样，我可就找市场管理员了。”
听到这里，陈建民拉住刘晓红，“走，咱们也去瞅瞅热闹。”
西柳市场主要以卖裤子为主，但也不是说就没有别的货了，这不，眼前就有一家卖鞋的，还专门卖皮鞋。
因为皮鞋的质量问题跟买鞋的吵起来了。
陈建民拉着刘晓红的手，慢慢地挤过去，从鞋店老板身侧进了店里面，里面根本就没有顾客。
只有老板娘一人略有些担心地看向门口，见到陈建民和刘晓红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接待他们：“哥，妹子，你们要是进货的，我能给你们最实在的价儿。”
陈建民拿起一双三接头皮鞋，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试探着问：“妹子，这种三接头我是要拿一百双，你能给到啥价儿？”
老板娘伸出一个拳头，另一只手展开五指：“十五，一点儿都没要谎。”
陈建民手里掂着一只鞋，扭头看向门口还在吵吵把火的两人，咬着嘴唇露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把陈建民拉到靠里一点的位置，“哥，你要是成心买，我给你个最实在的价儿，十四块钱咋样？”
陈建民捏了捏鞋面儿，小声说道：“妹子，人家外面儿那人说得对，你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厂家出的货，不会是你们自己做的吧？”
原本就是一句信口开河的话，陈建民却看到老板娘眼中有一丝慌乱之色，这让他更加确定这鞋就是她们自己做的。
“哥，那你说个价，我看能不能挣钱，挣钱就给你货，不挣钱呢，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陈建民握紧了一只拳在她面前晃了晃，“十块钱一双，我马上提货。”
老板娘当时就有点儿急眼的样子了，一把从陈建民手中夺下皮鞋，随后放到了身后的鞋架子上。
然后才开口：“哥，十块钱卖的话，我们两口子只能喝西北风。”
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刘晓红走过来说道：“姐，你们在专门卖裤子的市场里卖鞋，就得卖那种大伙都能认的货，你这三接头确实好看，可是咱们这儿的人们不认它呀。”
“我们提走一百双也不过是想探探我家那边的市场，风险不小，所以，价格方面你要是给不到位，我们是真就没法拿货。”
她说这话的时候，显得特别真诚，尤其那对儿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直直地盯着老板娘。
虽然她不知道陈建民为啥就相中这种明显不是真品的三接头，但她相信她姐夫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肯定有他的用意。
不过，真要是十块钱……不，就算是十二块钱一双拿到货，就这鞋的样子都能卖到二十块一双，这买卖不亏。
老板娘犹豫了半天，还偷偷地往门口瞅了瞅，又看了一眼今天的出货记录，暗自叹气，一上午才卖出去二十多双，虽说最低都卖到了十八块钱，可是出货量太小了，照这卖法，后院那帮工人的工资都够呛开出来。
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哥，妹妹，咱们这么地，都让一步，十二块钱，能拿你们就拿。”
刘晓红看向陈建民，见他微微点头，马上接住老板娘的话：“行，那就这价格，咱们痛快点儿，一手钱一手货，姐你准备货吧。”
前面儿店里自然没有这么多货，陈建民和刘晓红就很自然地跟着老板娘去了后院。
结果，看到后院的车间里，两排人坐在小马扎上，用街头掌鞋的那种设备缝制皮鞋的场景，陈建民大失所望，他还以为能看到专门的工业化设备呢。
如果对方有专门的设备，他是想以林场的名义跟他们合作在红山公社开个鞋厂，这才是他来这儿的真正目的。
不过，就冲着他们生产的皮鞋是纯皮的这一点，带回去一百双也能挣不少钱。
咦？他们能用最简陋的设备生产皮鞋，红山那边的人咋就不能生产呢？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陈建民有点儿小激动。
他上一辈子有个朋友就是开鞋厂的，他们之间还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合作，所以，对制鞋这一套工艺还算是行家。
这是他想开办鞋厂的底气。
至于为啥还想开个工厂……他看向小姨子，做买卖倒腾个服装啥的，来钱是快，暂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长久来看的话，还是搞实业比较稳。
关键是小姨子这人确实有那么一股闯劲儿。
真要是将来挣大钱了，她就用不着看谁的脸色了，想干啥就干啥……呃，这里面当然包括……
刘晓红见他不时地看向自己，靠近过来小声说道：“你这么瞅我是啥意思啊？别搁这儿动啥歪心思，先办正事。”
陈建民心头一跳，小姨子可是第二次提到“先办正事”了，这是不是说办完了正事还有不正的事等着办呢？
这可是值得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