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这脑子，是给老天爷单独开了窗哟！”母亲王梅花总这么念叨，林倩珊深以为然。
这次回来，她特意带了两罐麦乳精，刚进家门就往林仲秋手里塞：“给你的，补补脑子，下次教我做那道物理题。”
“姐你留着吧，我不爱吃甜的。”林仲秋正蹲在院子里修锄头，头也不抬地推回去，“奶奶和娘更需要这个。”
奶奶田盼娣在旁边笑得眯起眼，母亲王梅花和赶过来的二姑黄玉兰也跟着乐，满院子的笑声把鸡都惊飞了两只。
林倩珊的自行车刚掠过田边，邓国庆手里的锄头就慢了半拍——蓝布工装衬得她腰杆笔直，比京市大院里的女学生还多出几分利落。
钱勇进用胳膊肘撞他：“看直眼了？”
邓国庆收回目光，指尖摩挲着锄柄上的老茧，喉结动了动：“县妇联的干部，比咱这知青有盼头。”
旁边两个男知青的锄头也停了，眼神黏在林倩珊的背影上，连田埂上的泥粘了裤脚都没察觉。
邓国庆望着林倩珊的背影，心里的算盘打得比林家老两口还响。
他裤袋里揣着上周收到的家信，信纸都被汗浸软了，父亲已经托人在军区打招呼，半年内就能让他离开这穷地方。
他瞥了眼旁边埋头锄地的钱勇进，把信往深处塞了塞。
钱勇进的父母还在农场改造，这消息说出来，不是戳朋友的心吗？
下午，林倩珊约了三妹向香、五妹向红去山脚捡柴火。
刚过小河，向红突然拽着她的袖子尖叫：“姐你看！”
李文娟顺着方向望去，河边柳树下，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知青正看书，白衬衫洗得发皱，却穿得比村里任何汉子都整齐。
向红的脸瞬间红透，可没等她上前，那知青突然抬头，目光精准地掠过她和向香，落在林倩珊身上：“林倩珊同志，可否借一步说话？”
“啧”，向红猛地松开手，翻了个白眼，“又是冲你来的。”
林倩珊朝妹妹们递了个眼神，脸上笑意不变，语气却淡：“我还要帮家里捡柴火，没空。”
说罢拉着两个妹妹转身就走，留那知青僵在柳树下，眼镜都滑到了鼻尖。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林仲秋看见，他挑着水桶往家走，远远朝三个姐姐喊：“娘让你们早点回，晚上炖肉！”
喊完瞥见柳树下的知青，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这是跟邓国庆一起的知青，昨天还听见他跟人打听，怎么才能“认识”林倩珊。
“嗨，你好！”钱勇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林仲秋回头，看见两个男知青站在田埂上。
钱勇进爽朗地笑：“我叫钱勇进，这是我发小邓国庆，我们是刚来的知青。你就是林仲秋吧？老支书都夸你能干。”
“你们好。”
林仲秋放下水桶，擦了擦汗，“听你们口音，是京市来的？”
“可不是嘛！”钱勇进刚要多说，邓国庆突然开口：“串联的时候你没去京市？”
“当时才十岁，爹娘不让去。”林仲秋答得坦然。
“娇惯过头了。”邓国庆随口点评，林仲秋脸上的笑淡了些——这人才来几天，倒教训起别人来了。
他没再搭话，挑着水桶往家走，心里打定主意：这邓国庆，少接触为妙。
之后半年，林仲秋跟两个知青始终是点头之交。
直到某天傍晚，他看见邓国庆鬼鬼祟祟地跟在林倩珊身后，而林倩珊正靠着老槐树，伸手进帆布包，那是她取空间里东西的习惯动作。
林仲秋心头一紧，故意把手里的镰刀往石头上一磕，“哐当”一声响。
邓国庆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林仲秋，脸色有些不自然。
林倩珊趁机把东西藏好，笑着喊：“小秋，你去哪了？”一场危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半年后，公社的拖拉机载着新兵离开那天，晒谷场上挤满了人。
邓国庆戴着大红花，跟村干部握手时志得意满，从头到尾没看李文娟一眼。
李文娟蹲在角落帮女知青缝补丁，看着拖拉机扬起的尘土，突然想起上一世，就是这天，邓国庆为了讨好林倩珊，故意把她的口粮洒进泥里，让她饿了整整两天。
风卷着麦糠吹进眼里，李文娟揉了揉，忽然笑了。
她那点耿耿于怀的“仇恨”，在这错位的人生里，倒像个没人看的笑话。
“文娟，你看这个！”同屋的女知青举着一封信跑过来，“邓国庆寄来的，指名要转交给林倩珊同志。”
李文娟接过信封，指尖触到张扬的字迹，信封上“托林倩珊同志代转县武装部”的字样，刺得她眼睛发疼。
远处，林仲秋正帮林倩珊搬一摞复习资料，少年踮脚够书架顶层的样子，挺拔得像田埂上的白杨树。
李文娟捏紧信封，突然犹豫了——她该把这封信交出去吗？
信封上“县武装部”的字迹像根细针，扎得李文娟指腹发紧。
她望着林仲秋帮林倩珊搬复习资料的背影，忽然听见身后女知青的笑闹，这笑声比半年前亲切多了，如今缝补衣裳时总有人喊她搭手，谁也记不得她曾是那个“不合群的李文娟”。
“六姐、七姐，你们猫这儿做什么？”林仲秋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得这鬼鬼祟祟的两人一跳，差点撞翻墙角的柴火堆。
林倩珊一把捂住他的嘴，林向红赶紧拽着他躲进玉米地：“小声点！没看见五姐在前头吗？”
林仲秋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拉下林倩珊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小声询问：“你们跟踪五姐做什么？”
林倩珊和林向红对视一眼，林倩珊开口：“我们想看看五姐是不是在跟人约会。”
“跟人约会？”林仲秋惊，“跟谁？”
“这不是还不知道是谁，才跟踪五姐的吗。”林向红道，“五姐这段时间动不动就脸红，还时常傻笑，绝对是有情况了。”
林倩珊：“我们怀疑五姐是跟村里的知青谈恋爱了。”
她皱起眉头：“我就怕五姐被人骗了。那些知青不靠谱。万一五姐嫁给了知青，结果知青回城了，抛下五姐怎么办？”
林仲秋认可地点头，道：“先看看情况，若是那人真不可靠，怎么找爷奶和大伯大伯妈出马。”
“嗯，嗯。”两个女生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