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麦种装在“铁牛八号”的保温仓里,嫩黄的芽尖顶着薄雪,像一群怯生生的小脑袋。
林仲秋攥着赵老头给的麦哨,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哨身——这玩意儿吹起来像极了童谣的调子,雪蚀兽听见就会竖起耳朵,此刻那大家伙正趴在“铁牛三号”的车斗里打盹,尾巴偶尔扫过装满麦种的麻袋,发出簌簌的轻响。
“前面就是‘裂冰谷’,”小李盯着导航屏幕,指尖点在一道蜿蜒的红线处,“地图上说谷里有暗河,冰面薄得很,‘铁牛’的履带怕是吃不消。”
话音刚落,“铁牛八号”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探照灯疯狂闪烁。
众人探头望去,只见裂冰谷入口处的雪地上,密密麻麻插着半米长的钢刺,刺尖裹着冰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是机械狂徒的埋伏。
“这群阴魂不散的!”矮胖子抄起工兵铲,“赵老头说他们要抢雪麦种改造成‘战斗种子’,就是想让麦子长出来带毒刺,扎死一片算一片!”
雪蚀兽突然从车斗里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吼,鼻尖对着谷内嗅了嗅。
林仲秋吹了声麦哨,短促的调子刚落,那大家伙“噌”地跳下来,四爪在雪地上刨出浅坑,显然是发现了异常。
“它闻到人味了,”林仲秋握紧麦哨,“最少十个,藏在谷两侧的冰洞里。”
小李突然一拍大腿:“有了!‘铁牛八号’的保温仓能调温,咱把麦种挪到‘铁牛三号’,让它空仓运行,开到谷里当诱饵!”
他飞快地调试着控制面板,“我给它设个自动路线,再把暖风开到最大,钢刺扎进去准能化出一滩水,让他们以为麦种在里面!”
矮胖子已经麻利地搬起麦种袋,雪蚀兽凑过来用鼻子顶开他的手,用嘴叼着麻袋往“铁牛三号”里送,毛茸茸的尾巴扫得麻袋沙沙响。
林仲秋看着这场景忍不住笑——三天前还凶得要拆车的巨兽,现在倒成了最靠谱的搬运工。
“铁牛八号”载着空保温仓缓缓驶入裂冰谷,履带碾过钢刺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谷两侧的冰洞果然有了动静,黑影窜出来举着改装步枪扫射,子弹打在“铁牛”的装甲上噼啪作响。
“就是现在!”林仲秋吹起麦哨,长而悠扬的调子在谷内回荡。
雪蚀兽猛地窜出去,庞大的身躯撞向左侧冰洞,冰层“哗啦”碎裂,三个黑衣人尖叫着被甩出来,正好落在“铁牛三号”的履带前。
小李操控着“铁牛三号”的机械臂,像抓小鸡似的把人拎起来,扔进身后的空麻袋里。
矮胖子则扛着工兵铲堵在右侧冰洞门口,见有人往外冲就一铲拍过去,雪沫子混着惨叫声溅了他一身。
林仲秋刚要跟进,突然瞥见冰面下闪过一道黑影——暗河的水流在冰层下翻涌,刚才雪蚀兽踩过的地方,冰面已经裂开细缝。
她吹哨示意大家伙后退,自己却往前跑了两步,果然看见冰洞深处藏着个黑箱子,上面插着根管子通进暗河。
“是炸弹!他们想炸塌冰面,让我们连人带种掉进暗河!”
话音未落,一个戴护目镜的黑衣人从冰洞后窜出来,举着引信燃烧的炸药包就扔过来。
雪蚀兽嘶吼着扑过去,用爪子把炸药包拍向远处,“轰隆”一声炸起漫天雪雾。
趁这功夫,林仲秋冲进冰洞,拔刀砍断连接炸弹的管子。
黑箱子突然发出“滴滴”的倒计时声,屏幕上跳动着“10”的红色数字。
她刚要往外拖,护目镜黑衣人已经扑上来,手里的电击棍带着火花砸过来。
“把雪麦种交出来!”他嘶吼着,另一只手掏出个金属罐,“这是基因药剂,只要往麦种里滴一滴,长出来的麦子能毒死整个镇子的人!”
林仲秋侧身躲开电击棍,抬脚踹在他膝盖上,顺势夺过金属罐扔给洞口的小李。
“铁牛三号”的机械臂精准接住,咔嗒一声锁进密封仓——这玩意儿要是摔碎了,附近的雪都得带毒。
黑衣人见药剂被夺,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扑上来死死抱住林仲秋的腰,往冰缝那边拖。
冰面在两人脚下发出“咯吱”的哀鸣,细缝正一点点扩大。
“一起下去喂鱼!”他狞笑着手往倒计时器按去。
就在这时,雪蚀兽突然撞过来,用身体将黑衣人撞开,自己却因为冲力太大,半个身子陷进冰缝。
林仲秋抓住这瞬间,抱起黑箱子扑向洞口,小李操控机械臂及时勾住她的后领,将人拽回安全地带。
“快扔炸弹!”矮胖子大喊。
林仲秋掂了掂手里的黑箱子,突然笑了——箱子侧面印着个熟悉的符号,和赵老头孙女画的“守护符”一模一样。
她拔下箱子底部的保险栓,对着刚爬起来的黑衣人扔过去。
那家伙以为是普通炸弹,还想接住再扔回来,却见箱子在空中突然炸开,散出漫天白色粉末——是雪麦种!
“你疯了!”黑衣人捂着脸咳嗽,粉末钻进眼睛和口鼻,刺得他直跺脚。
林仲秋吹起麦哨,雪蚀兽从冰缝里挣扎着爬出来,抖了抖满身冰碴,扑过去一口咬住黑衣人的胳膊。
小李趁机用机械臂将人捆结实,嘴里念叨着:“让你改麦种!让你炸冰面!送你去吃牢饭!”
冰洞外,“铁牛八号”不知何时已经倒着开了回来,保温仓的门敞开着,里面的雪麦种芽尖上沾着雪,竟比刚才又长高了些。
林仲秋走过去摸了摸嫩芽,突然发现冰面裂开的地方,有几缕麦种掉进了暗河,正随着水流往下漂。
“它们会活下来吗?”矮胖子凑过来问。
“会的。”林仲秋望着暗河消失的方向,那里的冰层下泛着微光,“雪麦种最能熬,冰水里泡过,开春才能长得更旺。”
雪蚀兽蹭了蹭她的胳膊,鼻尖沾着的麦种掉在雪地上。
林仲秋弯腰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保温仓。
小李正在给“铁牛八号”换履带,刚才的钢刺划坏了表层,露出底下的麦秆花纹——原来这铁家伙的装甲里,竟嵌着一层编织的麦秆网,是赵老头的孙女当年缠上去的。
“你看这网子,”小李指着纹路,“浸了麦酒的,防冰又防腐,难怪刚才炸弹碎片都没划透。”
林仲秋吹了声麦哨,雪蚀兽晃晃尾巴,叼来那袋被黑衣人抢过的麦种。
她打开袋子,发现里面的种子上沾着点黑色药剂——刚才夺罐子时洒了几滴。
“这可怎么办?”矮胖子急得直搓手,“不会真有毒吧?”
林仲秋捻起一粒种子,放在鼻尖闻了闻,突然往雪地里一扔。
雪蚀兽凑过去舔了舔,吧唧吧唧嚼着咽了,半点事没有。
“是假的,”她笑了,“这药剂连雪蚀兽都毒不了,顶多是些染色剂。”
小李突然欢呼一声,指着“铁牛八号”的保温仓:“芽尖!芽尖变绿了!”
众人凑过去看,果然,刚才沾了雪水的芽尖透出抹新绿,像沾了层春天的颜色。
“裂冰谷的暗河是活水,”林仲秋望着远处渐渐放晴的天空,“带毒的东西留不住,能活下来的,都是干净的种子。”
雪蚀兽突然朝着谷外嘶吼,林仲秋吹哨回应,转身对众人说:“该走了,前面的‘暖雪坡’能种第一批雪麦,再晚就赶不上春耕了。”
“铁牛三号”和“铁牛八号”重新上路,雪蚀兽跟在旁边小跑,尾巴扫过积雪,露出底下黑褐色的土地。
林仲秋打开车窗,冷风卷着麦种的清香灌进来,她摸出赵老头给的麦哨,轻轻吹了个调子。
谷外的雪地上,刚才掉进暗河的麦种正顺着水流漂向远方,有的卡在石缝里,有的沉进浅滩,在冰冷水里悄悄攒着劲,等着某天顶破薄雪,冒出属于自己的那点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