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桂回了白房子里,没急着回家,而是细细数了数自己的票子。
每十张红票子放在一起,足足有十二沓,这就是一万二两千块钱。
另外还有绿票子六沓,蓝票子若干,还有些类似铜板的铁钱。
有零有整的。
细细数了两遍,这才数清楚,如今已经有一万四千多块钱了。
又去数银子。
分家的时候有十两三钱银子,卖玻璃镜子和铜簪的二百多两银子,去掉最后请人砌墙的工钱,还有赵家人的工钱,给娘家挖野菜的钱。
最后数下来,铜板,银子一起,还有二百五十两多些。
陆明桂之前就拿了个小竹筐,专门放这些钱。
如今是越堆越多了。
那些花花绿绿的票子好看,这些沉甸甸的铜钱银锭子也好看。
从前真是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手上能余下这么多的钱,此刻她心中分外踏实。
等出了白房子,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宋小秋在灶房里忙活,陆明桂与她打了个照面又回了白房子。
这么多的四件套要整理出来。
那十套都是挑过颜色的,黑,灰,褐,都是平民老百姓可以穿的颜色,没什么问题。
但是那一堆瑕疵品里,难免有些不能让人看见。
比如那条大红的被套,这种红,也只能给新娘子做嫁衣的时候穿。
还有一条床单,上头印着弯弯曲曲好似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既不是她认识的字,也不是“1,2,3”那些数字,想来也是不能见人的。
这样的床单,就只能做主腰这种贴身穿的衣衫,若是给人看见又是麻烦。
挑挑拣拣,倒是还不错,至少有一半能用的上。
实在不行,还可以拿来纳鞋底子。
挑着挑着,陆明桂又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床单和枕套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很多被套顶头有一种奇怪的东西。
两条白色的细带子分别缝在被套顶头,上头有细密的小齿,中间卡着个能够滑动的小物件。
滑动了,两边的小齿就合在了一起,能将被套合起来,往回滑动,又将被套给打开了。
虽说叫不出名字,她却能猜到这东西的作用。
无非就是把棉花或是芦花塞进去,这样就跑不出来了。
这可真是巧思!
大明的被褥不是这样的。
要底下放一块布,将棉花平铺在上头,上面再盖一块布,然后拿针线给缝在一起。
不得不说,别看这东西小,可真有用。
只可惜,同样不能暴露于人前。
陆明桂又把带着这样小东西的被套全部放在另一边,到时候拿剪子给剪下来。
如此挑选了半天,剩下这些就可以带出去洗了。
又去拿洗衣液。
她试着拧开一瓶洗衣液,就见里头是黏黏糊糊的透明液体,与此同时,复杂的香气顿时传到鼻尖。
“真香啊!”
陆明桂吸吸鼻子,下一刻,脸上就露出一丝僵硬来。
她真是傻了,肯定是被店里的香气给香迷糊了!
这么香,好闻是好闻,可真能带出去用?
香味如此浓郁,能飘的一个村儿里都闻得到。
真是白瞎这些钱了。
陆明桂有些懊恼自己考虑不周,又去拆了洗衣粉,闻起来也挺香,罢了,也别带出去惹眼。
好在那两块透明皂没有味道,可以用。
至于香皂,也没敢拿出去,暂时放在了白房子里头。
这回她觉得被单什么的,也别一下子拿出去了,只挑了一条米色的床单,一条藏青色的被套。
又带着一块透明皂,这才出了白房子。
“小秋,娘去挑水,你看着锅啊。”
宋小秋追出来:“娘,我去挑水,您在家吧。”
“不用,我不多挑,你忙你的。”
陆明桂说了一句,担起扁担朝外走,两个木桶一前一后晃悠起来。
满满一溜烟跑过来,跟在她身边。
祖孙俩说着话。
“阿奶,您走错了,水井在村西头。”
“阿奶去东沟挑水,没走错。”
“挑河里的水?河里的水不能喝!”
“挑回去洗衣衫。”
满满就不说话了,蹦蹦跳跳走在前头,头上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的。
二狗在树后面看着她,不敢上前来。
陆明桂就问满满:“二狗咋了?你俩以前不是一起玩的吗?”
似乎是好久没见这孩子来找满满了。
满满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他是坏小孩,就是他让金宝哥哥来找小姑要吃的。”
“他还说要让金宝哥哥打我!”
陆明桂瞥了一眼树后面的二狗,没想到还有这事呢。
这小子应该才五六岁吧,竟然学会挑拨了?还会在暗处给人使绊子?
“满满,咱家和宋金宝一家是断了亲的,以后可别叫他哥。”
“还有,二狗子欺负你,就别和他玩。”
“下回他要是敢找你,你就揍他!”
“揍出了啥事,阿奶给你担着!”
她声音不小,吓得树后面的二狗拔腿就跑。
满满看着自己的小拳头:“可,可我打不过他。”
陆明桂笑了:“也对,你还小呢。”
“打不过咱撒腿就溜,不丢人,你瞧二狗子跑的多快!”
就见二狗子两条短腿扑腾的飞快,裤子都要掉下来了,露出了半边屁股。
满满哈哈大笑。
“阿奶,我知道了!”
陆明桂喜欢孙女这样子,像后世那些女子一样,开心就笑,随心所欲。
就算她上不了学堂,做不了官,至少也能开开心心的。
“走吧,赶紧挑水去。”
东沟边,有村里人在洗衣裳了。
三三两两的,蹲在大青石上捶打手上的衣衫。
陆明桂和相熟的人打了招呼,看来看去,才找了一块好挑水的地方。
她费力的弯下身子,左摇右晃,这才勉强将两只木桶都装了大半桶水。
满满有些担忧:“阿奶,小心些。”
“是不是水又变少了?上回小叔叔挑水,好像没有这么低呢。”
有人就夸满满懂事,知道心疼阿奶,又说:“瞧吧,老是不下雨。”
“连小娃儿都看出来,河里水浅了!”
几个女人就七嘴八舌说起来。
“唉,老天爷不下雨,可真是愁人。”
“谁说不是呢?听说有点村里在打井了。”
“就一口井,水不够用!”
陆明桂将一切听在耳中,只觉得这两桶水愈发沉重,压得肩膀生疼。
待挑了水回家,家里晌午饭已经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