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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晚以雷霆手段揪出蠹虫、严惩不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侯府的每一个角落。那毫不留情的革职、杖责、逐出府门,让所有曾心怀侥幸或惯于钻营之人胆战心惊,一时间,府中风气为之一肃,以往散漫拖沓、阳奉阴违的现象几乎绝迹。人人自危,办事效率空前提高,生怕一个不慎,便撞到这位新主母冷冽的刀口上。

然而,高压之下,虽能立威,却也易积怨,滋生暗流。陆云晚深知此理。严厉的“威”已然立下,接下来,便是更为关键的“恩”,需以怀柔手段,收服人心,真正树立起令人敬畏而非仅仅恐惧的威信。她的目光,从那些被揪出的蠹虫身上移开,投向了更广阔的层面——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以及少数在混乱中仍能坚守本分之人。

她的“恩”,并非泛泛的施舍,而是精准、及时,且能直击人心的。

体恤下情,润物无声。

中秋筹备进入最紧张的阶段,各房各处仆役日夜忙碌,疲惫不堪。尤其是大厨房、绣房、浆洗房等关键部门,压力最大。陆云晚并未坐在厅中发号施令,而是时常带着秋月,亲自前往这些地方巡视。

她不去挑剔指责,而是细致观察。在大厨房,她看到厨娘们汗流浃背地守着炉火,准备宴席菜肴;在绣房,她看到绣娘们熬夜赶制桌帷椅套,眼睛熬得通红;在浆洗房,她看到婆子们弯腰搓洗堆积如山的布草,双手泡得发白。

一次傍晚,陆云晚巡视大厨房,正值晚膳准备的高峰期,灶火熊熊,热气蒸腾,几个帮厨的小丫鬟累得几乎站不稳。陆云晚停下脚步,对负责的厨娘钱嫂子温和说道:“大家连日辛苦,我看这几个小丫头都快撑不住了。今晚忙完后,让厨房额外熬一锅绿豆汤,多放些冰糖,给大家消暑解乏。所需银钱,从我份例里出。”

钱嫂子闻言,又惊又喜,连忙道谢。底下忙碌的仆役们听到,疲惫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一碗绿豆汤值不了几个钱,但这份来自当家主母的体恤,却如同甘霖,滋润了干涸的心田。

类似的小恩惠,陆云晚不时便会下达。天气转凉,她吩咐给夜间值守的婆子小厮增添厚衣和姜汤;绣房赶工,她让人送去明目养肝的枸杞菊花茶;甚至对于负责打扫庭院的粗使婆子,她也会在她们完成一片区域的清洁后,让秋月送去几块干净的点心,道声“辛苦”。

这些举措,花费不多,却恰到好处地体现了对下人劳作的尊重和关怀。消息传开,仆役们私下议论纷纷,都说这位新夫人虽然治下严厉,但却是个体恤下情、心肠不坏的主子。对比以往程夫人高高在上、柳姨娘刻薄寡恩的做法,陆云晚的形象在底层仆役心中顿时高大亲切了许多。

擢贤赏功,树立标杆。

在清查账目和整顿秩序的过程中,陆云晚特意留意那些在混乱中仍能洁身自好、认真办事的仆役。除了之前破格提拔的那几名低级库吏和年轻管事外,她又发现了几个典型。

比如,负责采买普通食材的一个老实的副管事,在之前大管事虚报价格的风气下,他经手的采购却始终账目清晰,价格公道,虽因此被大管事排挤,却坚持原则。陆云晚查实后,不仅当众表扬其“忠谨可嘉”,更将其擢升为采买处代理管事,负责中秋宴席大部分普通食材的采购,并明确表示,若做得好,日后可转正。

又比如,浆洗房一个负责核对衣物收发的小丫鬟,在之前管理混乱时,她负责的衣物记录却井井有条,从未出错,还曾多次发现并追回被其他房丫鬟错拿的衣物。陆云晚得知后,特意赏了她一对精致的银丁香,并当着浆洗房众人的面,赞其“细心尽责,堪为表率”。

这些擢升和赏赐,并非随意为之,而是经过调查,确有其功。陆云晚通过这种方式,向全府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号:在她手下,不看出身,不看资历,只看能力和品行!只要踏实肯干、忠于职守,就有出头之日!这极大地激励了那些原本默默无闻、却有心向上的中下层仆役,工作积极性空前高涨。

公正严明,不偏不倚。

陆云晚的“恩”,并非无原则的滥赏。在处理事务时,她始终坚持公正。一次,程夫人身边一个颇有脸面的嬷嬷,因仗着是颐福堂的人,在领取中秋赏赐的衣料时,试图多拿一匹上等锦缎,被库房刘嫂子按新规拒绝后,竟当场斥责刘嫂子。事情闹到陆云晚这里。

若在以往,下人多半会看在程夫人面上,息事宁人。但陆云晚却毫不徇私,她仔细询问情况后,当众对那嬷嬷说道:“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更应知晓府中规矩。新章既定,人人需守。刘嫂子依规办事,并无过错。嬷嬷若需额外衣料,可按程序申请,说明缘由,我自会斟酌,但不可坏了规矩。”一番话,不卑不亢,既维护了程夫人的体面,更扞卫了新立的规矩,让那嬷嬷讪讪而退,也让众人看到了她处事公正、不惧权贵的魄力。

信息通达,掌控全局。

在施恩立威的同时,陆云晚并未放松对全局的掌控。她通过秋月、刘嫂子、钱嫂子以及新提拔的几位管事,构建了一个高效的信息网络。府中大小事务,尤其是各房动向、仆役议论、物资流转等情况,都能及时汇总到她这里。这使得她能够准确把握府中氛围,及时调整策略,防患于未然。

数日下来,陆云晚恩威并施的手段收到了显着成效。府中秩序井然,筹备工作高效推进。仆役们对她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混合了敬畏、感激和信服。以往散漫的风气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积极向上、各司其职的新气象。就连一些原本对这位年轻主母持观望甚至轻视态度的老资格管事,也不得不承认其手段老辣,管理有方。

这一日,秦啸在处理军务间隙,信步至内院花园散心。远远便看到库房方向,仆役们正井然有序地将一箱箱中秋用品搬运至各院,人人神色专注,动作利落,不见往日懒散。偶尔有管事低声吩咐,仆役皆恭敬应诺,效率极高。他驻足观看片刻,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赵铁鹰在一旁低声禀报着近日府中整顿的细节,秦啸默默听着,未发一言,但紧绷的嘴角似乎柔和了些许。

而颐福堂内,卧病在床的程夫人,听着心腹嬷嬷带着复杂语气禀报府中“气象一新”、“下人对陆夫人又敬又怕”的情形,心中百味杂陈。她既欣慰于府中乱象得以平息,又隐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这个儿媳,羽翼已丰,再非池中之物了。

陆云晚站在颐福堂偏厅的窗前,望着窗外秩序井然的庭院,神色平静。恩威并施,如同驾驭烈马,缰绳松紧需恰到好处。如今,威信已初步树立,但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中秋宴席的成败,才是对她能力最直接的检验,也将决定她能否真正坐稳这当家主母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忙碌的厨房方向,最后的冲刺,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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