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边缘,一片待开发的荒地中央,孤零零地立着一座早已废弃的化工厂。锈蚀的管道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近一个星期,关于这里的恐怖传闻不胫而走。有流浪汉声称在深夜看到厂区内有巨大的、长着牛角的黑影在游荡,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更有附近村庄的居民在午夜听到过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拖走。
求救电话是附近村子的老村长打来的,声音里充满了敬畏与恐惧,仿佛在谈论某种天灾。
“不是普通的闹鬼……是真的……是阴差!”老村长声音发抖,“我们村里有个混子,叫王老五,前几天晚上喝醉了,非要跟人打赌去那厂子里转一圈。结果……结果人就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怪就怪在,”老村长压低了声音,“王老五失踪前那几天,精神就不太正常,老是胡言乱语,说看到他以前害死的那个对头来找他索命了……还说……说什么听到铁链声,看到牛头马面的影子……”
“昨天,又有两个不信邪的年轻人晚上摸进去,想拍点刺激的视频,结果只有一个连滚爬爬地跑出来,吓疯了,嘴里只会喊‘牛头’、‘锁链’、‘勾魂’……另一个,也没出来。”
江凌雪和江景辞站在化工厂生锈的铁丝网外,即便是白天,也能感受到里面散发出的那股不同于以往任何怨念的、充满了秩序与死亡威严的冰冷气息。这里的能量并非混乱的邪恶,而是一种带着古老法则力量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江凌雪手中的罗盘指针在靠近工厂时,竟发出低沉的嗡鸣,指针不再胡乱颤抖,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被牵引般的感觉,坚定地指向厂区深处。那感觉,仿佛罗盘本身都在畏惧。
“是‘牛头’……”江凌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源自本能的敬畏,“并非寻常鬼物,乃是地府正神,阴司鬼差!它出现在阳间,只意味着一件事——有阳寿已尽、或罪孽深重拒不入地府的亡魂滞留在此,它是来执行公务,勾魂索命的!”
她说着,心情沉重地看向身旁的江景辞。阴司鬼差,代表着绝对的秩序与终结,这与哥哥此刻那混乱绝望、仿佛游离于生死边缘的状态,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危险的对立。
江景辞依旧是那身仿佛浸透了夜色的黑衣,身形在荒芜的背景下更显孤峭。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片沉寂的漠然,仿佛连“死亡”这个词都无法在他心底激起丝毫涟漪。他甚至没有去看那阴森恐怖的厂区,目光空茫地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勾魂……”他唇瓣微动,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淡,“那就让它勾。”
他的态度让江凌雪心头一紧。哥哥似乎真的已经对一切都无所谓了,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而与此同时,江凌雪心里还压着另一块大石。自从上次茶室见面,看到林诗语手腕上那疑似刀划的伤痕后,她一直无法安心。她尝试过各种方式联系林诗语,想问清楚那伤到底怎么回事,但诗语要么不接电话,要么回复极其简短冷淡,只说“没事,不小心烫的”,便再无下文。
那伤口的样子,绝不像普通的烫伤!江凌雪几乎可以肯定诗语在隐瞒什么,在伤害自己!可她却无能为力,既无法从诗语那里得到真相,也无法让哥哥从他那绝望的堡垒中走出来。这种双重的无力感,几乎让她窒息。
“哥,”她强行压下心中的纷乱,语气严肃,“牛头是阴神,我们不可与之冲突,只能尝试沟通,看是否能找到滞留的亡魂,劝其伏法,或者……看是否有冤情。你千万不能冲动!”
江景辞没有回应,只是迈步,率先从那破损的铁丝网缺口处,踏入了化工厂的范围。
一股混合着化学试剂残留和浓郁阴冷死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厂区内杂草丛生,废弃的设备和厂房如同巨大的墓碑,投下沉重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连风声都仿佛被吞噬了。
罗盘指针沉重地指向一座最为高大、外墙布满污渍和锈蚀的主厂房。
就在他们靠近主厂房那扇歪斜的巨大铁门时——
“哗啦啦——!”
一阵沉重、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铁链拖拽声,猛地从厂房深处传来!那声音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每一声都敲击在人的心跳上!
紧接着,一个低沉、浑厚、如同闷雷般的声音,带着古老而威严的韵律,直接在两人的脑海中炸响:
“兀那生魂——!速速退去——!”
“阴司拿人——!闲杂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