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内的战斗愈发激烈。七郎鬼怨念滔天,又有古战场煞气加持,江凌雪虽道法精妙,但独自应对也倍感吃力,符箓消耗巨大,脸色越来越苍白。
江景辞不再置身事外,他虽无法直接攻击灵体,但凭借过人的冷静和观察力,不断出声提醒江凌雪闪避,甚至利用周围的道具制造声响和障碍,巧妙地干扰七郎鬼的攻击节奏,为江凌雪争取到宝贵的喘息和反击机会。
他的参与立竿见影,江凌雪压力骤减。她抓住一个江景辞创造的间隙,双手快速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正是威力更强,但准备时间也更长的“安魂度厄咒”!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八方威神,使我自然……凶秽消散,道炁长存!敕!”
随着最后一声清叱,一道柔和却蕴含着无上净化之力的白色光柱,自江凌雪手中迸发,如同黎明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精准地笼罩住了狂躁的七郎鬼!
“嗷——!”
七郎鬼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惨嚎!它周身的黑色怨念在纯净的白光灼烧下,如同沸汤泼雪,迅速消融!那些插在它身上的虚幻箭矢也一根根崩碎、消散!
它那庞大的身躯在白光中剧烈扭动、变形,仿佛正在承受着炼狱般的煎熬。但与此同时,那持续了千年的、如同实质般的悲愤与怨恨,也在被一点点地剥离、净化。
江景辞站在光柱之外,看着那在净化之光中痛苦挣扎的冤魂,心中五味杂陈。刚才那一瞬间的“共鸣”固然荒谬,却也让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内心那团被压抑的、名为“林诗语”的乱麻。这鬼物执着于千古奇冤,而他呢?他执着于什么?一份尚未开始就已似乎结束的、微不足道的单相思?
比起这七郎鬼背负的国仇家恨,他那点儿女情长的烦恼,显得何其可笑,却又……何其真实地折磨着他。
终于,七郎鬼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它那破碎的铠甲变得透明,燃烧的幽绿眼眸也黯淡下来。在白光的最后照耀下,它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出现了一丝解脱般的平静。千年的执念,万箭穿心的痛苦,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找到了归宿。
“……谢…………”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传入江凌雪和江景辞的脑海。
随即,七郎鬼的虚影彻底消散,化作点点晶莹的星光,升腾而起,穿过古老戏台的穹顶,消失在夜空中。
后台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和血腥气瞬间一扫而空,只剩下战斗后的狼藉和一片死寂。
江凌雪脱力地坐倒在地,大口喘着气,脸上却带着完成使命后的释然。
江景辞走过去,将她扶起来,沉默地递给她一瓶水。
“解决了……”江凌雪喝了口水,看着兄长依旧紧锁的眉头,忍不住轻声叹道,“哥,你看,再深的执念,只要愿意,也能放下。有些事……有些人……或许也一样。”
江景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知道妹妹在指什么。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没有接话。
放下?谈何容易。
那七郎鬼的执念,源于血海深仇,目标明确,恨意滔天。而他的执念,却像一团无形的雾,抓不住,摸不着,不知道根源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是她的离开?还是她那未曾言明的“喜欢别人”?抑或是……他自己那该死的、无法宣之于口的在意?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比刚才对付七郎鬼时还要疲惫。
“走吧。”他最终只是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
他率先转身,朝着戏台外走去。月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与迷茫。
七郎鬼的执念随着净化之光烟消云散,而他江景辞的执念,却如同附骨之疽,更深地扎根在心间,不知何时才能拨云见日,或者……彻底沉沦。江凌雪看着他的背影,所有劝慰的话都化作了无声的担忧。
这一次,哥哥心里的“鬼”,似乎比戏台上的那个,还要难缠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