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虽然不通经义,但论起行军布阵,满朝文武又有几人能比?”
徐妙云拿起一块蜜瓜,递到朱棡嘴边。
“那些皇子皇孙,整日里读的都是圣贤书。”
“可将来他们要面对的,却是诡谲的朝堂和叵测的人心。”
“你去教他们一些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岂不更好?”
朱棡嚼着蜜瓜,眼睛却慢慢亮了起来。
对啊!我干嘛非要跟他们讲四书五经?
讲我擅长的东西不就行了?
“妙云,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朱棡茅塞顿开,一把抱住徐妙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哎呀!”
徐妙云俏脸一红,轻轻推开他,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没个正形。”
后院里,再次充满了欢声笑语。
次日,清晨。
朱棡换上亲王朝服,第一次踏入了国子监的大门。
祭酒宋濂,早已带着几位博士、司业等候在门口。
“臣等,恭迎晋王殿下!”
为首的宋濂须发皆白,正是朱棡的授业恩师之一。
在他身后,还站着几位熟面孔。
五经博士方孝孺,司业齐泰,监丞黄子澄。
“宋师不必多礼。”
朱棡快走几步,恭恭敬敬地对着宋濂行了一个弟子礼。
对于这位品德高尚的老先生,朱棡发自内心的敬重。
“殿下如今身兼助教之职,老夫可当不得您的大礼。”
宋濂笑着虚扶一把。
朱棡直起身,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几人。
对同样是正直之臣的方孝孺,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至于齐泰和黄子澄那两张谄媚的笑脸,他则直接选择了无视。
齐泰和黄子澄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眼神闪过阴沉。
朱棡懒得理会这两个未来的“建文奸党”。
跟着宋濂,一路来到了皇子皇孙们读书的地方——大本堂。
人还没到,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三哥来了!”
“快看,是三哥!”
朱棡一脚踏入大本堂,十几道目光瞬间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朱棣、朱桢、朱椿等一众弟弟们,全都围了上来。
就连皇长孙朱雄英和一旁的朱允炆,也都站起身,恭敬地喊了一声。
“三皇叔。”
“都坐吧。”
朱棡摆了摆手,径直走上了讲台。
“三哥!”
性格最是跳脱的四皇子朱棣,第一个忍不住开口。
“父皇让你来教我们,你准备教什么?”
“要不给咱们讲讲你在北元打仗的故事呗!”
“对对对!讲讲怎么打仗的!”
底下的弟弟们立刻跟着起哄。
朱棡看着这群精力旺盛的小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打仗的故事以后有的是时间讲。”
他拿起一支毛笔,转身在身后的木板上,写下了两个大字。
“今天,咱们讲讲兵法。”
众人伸长了脖子看去,只见木板上写着——《抡语》。
“抡语?”
朱棣挠了挠头。
“三哥,你是不是写错字了?不是‘论语’吗?”
“没错。”
朱棡转过身,手中的教鞭“啪”的一声敲在讲台上。
“就是抡语!”
“抡起膀子跟人干架的‘抡’!”
“我一身的兵法,都是从这本‘抡语’里悟出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的懵圈。
朱棡也不解释,目光扫视全场,缓缓开口。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被立为皇太孙的朱雄英便站了起来回答。
“回三皇叔,此句出自《论语·季氏》。”
“意为,既然已经把远方的人招抚来了,就要让他们安心住下来。”
“此乃为政者当行之仁道。”
标准的答案,无可挑剔。
然而,朱棡听完,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讲台上的朱棡。
连一旁旁听的宋濂,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句话的解释,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怎么会是错的?
朱棡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嘴角咧开,露出笑容。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
“既然敌人已经打上门来了(既来之)。”
“那咱们就应该把他们全部消灭,让他们永远安息在这里(则安之)!”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讲台上那个男人。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一旁的宋濂眉头紧锁,捋着胡须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自己这个学生,眼神中充满了复杂。
这番解释,简直是离经叛道,闻所未闻。
然而,看着朱棡那双眸子。
宋濂却又觉得,这番解释……似乎又有一种别样的道理。
朱棡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张扬。
“怎么,不信?”
他环视一圈,缓缓开口。
“圣人留下经典,不是为了让你们当成一堆死规矩来背诵的。”
“真正的学问,是要结合自己的经历去领悟。”
“宋濂老师是当世大儒,他从《论语》中看到的是治国安邦的道理。”
“我呢,是个武将,我从里面看到的,自然就是行军打仗的兵法。”
“所以,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你领会到的是不是你自己的真意。”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一直处于懵圈状态的朱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对啊!”
他一拍大腿,兴奋地站了起来。
“三哥说得太对了!”
“我就说嘛,整天听那些老夫子讲仁义道德,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还是三哥讲的这个有意思!”
秦王朱樉的二儿子,朱尚炳,也跟着点头。
“三哥这番话,倒是让我茅塞顿开。”
就连宋濂,在沉吟片刻后,也缓缓地点了点头。
经典不死,在于代代有新解。
朱棡的解释虽然粗暴,却也未尝不是一种结合自身实践的领悟。
见老师都点头了,最是好学的皇长孙朱雄英,也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朱棡行了一礼。
“三皇叔。”
“侄儿愚钝,还请三皇叔再多讲一些。”
“这兵法,究竟要如何从《论语》中悟出来?”
“好。”
朱棡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很欣赏自己这个大侄子这份不耻下问的劲头。
“就拿刚才那句‘既来之,则安之’来说。”
朱棡的目光变得深邃。
“当年咱们南征,平定张士诚旧部之时,就用过这一招。”
“敌军据城而守,我们故意卖了个破绽,引诱他们出城追击。”
“等他们全部进入了咱们的包围圈,一鼓作气,将他们尽数歼灭。”
“让他们永远‘安息’在了那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