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单膝跪地,散落的青丝垂落如瀑,遮蔽了她此刻所有神情。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尚带着激战未消的微颤,却未去触碰腰间佩剑,反而轻柔地伸向瘫软在地的小七——那只因脱力而不住颤抖的狐耳,在她微凉的指尖下,竟似有若无地轻颤了一下,带着几分生疏的温柔。
小七艰难睁开碧绿眼瞳,望见冷月难得流露的柔和,喉咙里立刻溢出一声细弱的咕噜,像是小猫满足的喟叹。那指尖传来的凉意中,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让它疲惫的心安定下来。
铁山四仰八叉躺在日光最炽烈处,魁梧身躯如倾倒的铁塔,古铜色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他望着头顶澄澈无云的蓝天,蒲扇般的大手反复张合,感受着阳光穿透筋骨的真实暖意,仿佛要将幻境中的冰冷彻底驱散。
半晌,他才从胸腔里挤出一句粗话,打破了劫后余生的寂静:他娘的!这破幻境,比俺在熔炉边捶打一天精铁还累人!声音嘶哑却带着憨厚,昔日锻造失败时的狂怒荡然无存,只剩下力竭后的虚脱,和眉宇间悄然舒展的释然。
鎏金般的阳光无声流淌,将四道劫后余生的身影温柔笼罩。前方,霞光浸染的重重山峦在视野中铺展,更显险峻,亦更瑰丽。小七蜷在金凡臂弯中,碧绿眼瞳映着漫天金红霞光,又低头轻嗅爪心——那里还残留着清心铃的余温,某种感悟在它心间悄然沉淀,比往日更显厚重,也更添锋芒。
石厅如千年玄冰的巨物般沉沉压下,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壁间幽磷石闪烁着鬼火般的绿光,勉强勾勒出穹顶狰狞的脉络——这里正是锁龙关的心脏,每一步都踏在通往断脉群峰之下,那足以令王朝倾覆的古代机关宝库的路径上。镇山玺的幻影,始终在我心头萦绕不休。
小心!小七脆亮的嗓音骤然炸响,指尖残影灵动,三枚毒蒺藜已悄无声息地钉入石壁缝隙。暗处,数条铁线虫般的活藤猛地回缩,留下几点乌黑粘液,在青苔上滋滋腐蚀出小洞。
呸!尽是些阴沟里的伎俩!铁山的大嗓门震得石屑簌簌落下。他揉着被藤蔓擦伤的手肘,那里传来阵阵灼痛,古铜色臂膀上虬结的肌肉在幽光下贲张,宛如熔炉中翻滚的精钢,又来这些挠痒痒的把戏!依俺看,直接用裂地锤轰塌这破地方,省得跟老鼠似的钻来钻去!双锤互撞,低沉的嗡鸣裹挟着蛮横的气势,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小七朝他俏皮地龇牙,夸张地捂住耳朵,俏脸皱成一团。
冷月身侧寒气骤凝,霜华悄然坠落:锁龙关机关连环,强行轰击只会牵一发动全身。一袭雪白衣裙在幽暗石厅中宛如寒梅初绽,衬得她清冷面容如冰雕玉琢。她素手轻扬指向地面:你们看——玄冰墨玉铺地,暗嵌九宫雷法,与二阵交错叠构。稍有不慎引爆毒雷,玉石俱焚,此地便是我们的葬身之所。纤纤玉指划过冰凉石面,似在描摹那无形的致命纹路,眼底已浮现出玉石俱焚的惨烈图景。
铁山浓眉拧作疙瘩:照你这么说,咱岂不是只能干等着?俺这锤子可忍不住!争执声在逼仄的石厅中激荡,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小七目光在我与冷月间焦急地游移,阿芦则缩在角落石臼的阴影里,头垂得更低,薄削的背脊几乎要嵌进冰冷的石壁。
都住口。我沉声喝止,声音不高,却如同一记寒冰砸入沸油,瞬间冻结了所有声响。
两道锐利目光同时射来,空气瞬间凝固如铁。我挺身挡在二人剑拔弩张的视线之间,师父锁链重,环环稳的教诲穿透喧嚣在脑海中回响。
冷静。我直视着铁山赤红的双目与冷月冰封的面容,我们的敌人不是彼此,而是这机关密布的险地,以及门外虎视眈眈的追兵。冷月洞察入微,铁山力能撼山,此厅正是我们合力破局之地。
冷月,我指向玄冰玉尽头那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窄缝,光线都难以穿透的幽暗更添诡谲,烦请你以慧眼细查,可有机关线索?见她颔首,我转向石壁,或许不必全力轰击,只需精准破坏某处关键节点——比如石壁上那几处异常凸起的岩块,我指向几块形态不规则的凸起,是否值得留意?若能找到关节,铁山只需三成力道,应当足以精准爆破。
铁山紧抿的嘴角终于微松,闷哼一声算是默认。冷月眸光微动,似有所悟:三成力道么...我去近处细看。说罢,提剑飘然上前,白衣胜雪,衣袂翻飞间,宛如一朵凌寒绽放的雪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