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盯着手机屏幕，督查系统的弹窗刚跳出来，提示和平街道群众来访量异常。他点开详情，几条记录并列排着，内容都差不多：有人在小区群里说民生项目是面子工程，还提到占了公共绿地要建商业设施。
他没立刻动，先把这几条翻了两遍，又调出申报台账核对。项目规划里根本没有商业用地这一项，绿化调整也经过公示。问题不在政策，而在说法。
刘伟敲门进来时，林辰已经合上电脑。“带上台账和公示文件，现在去和平社区。”
“是不是出事了？”
“有人把白的说成黑的，我们得去让事实说话。”
车停在小区门口，还没下车就看见一群人围在施工围挡前。十几个居民站在那儿，中间几个声音特别大，其中一个穿灰夹克的男人举着手机大声放录音，说是区里内部会议泄露的内容，讲这个项目背后有利益输送。
林辰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没往前走。他让刘伟先过去，混进人群听听谁带头，自己则给周伟打了电话。
十分钟后，周伟从居委会办公楼快步过来。两人碰头后，林辰才拿出扩音器走上前。
“大家安静一下。”他的声音不大，但够稳，“我是区民生办林辰，这个项目由我负责。”
现场吵嚷声低了些，但仍有人喊：“你们凭什么不听证就开工？”
“项目立项批文编号是SY2024-037，资金来源全部来自财政专项，明细可以在区政府官网查到。”林辰站着没动，“施工范围没有占用任何公共绿地，原设计图纸和最终方案都在社区公告栏贴了一个月。”
有人质疑：“那为啥有人拿到内部材料？”
“如果真有内部文件外泄，那是纪律问题，我们会查。”林辰说，“但现在网上传的东西，第一条就是假的。第三页提到的资金分配比例，根本不存在。”
他顿了一下，“反对项目可以，但造谣不行。纪委监督电话和民生办举报通道都公开，欢迎大家核实。”
说完，他从包里抽出一份打印好的流程图，递给旁边一个戴眼镜的老住户。“这是审批全过程，您带回去看，有问题随时找我。”
人群开始松动，有几个原本跟着起哄的人悄悄往后退。
林辰注意到，刚才放录音的那个灰夹克男人转身要走。他没拦，只让刘伟记下对方体貌特征：三十五六岁，外地口音，左手戴着一块旧机械表。
周伟凑过来低声问：“要不要报警？”
“不用。这些人不是普通居民，话术太整齐，连提问方式都一样。”林辰看着散开的人群，“能引用不存在的文件，说明他们接触过材料，或者有人故意透露。”
他掏出手机给陈雪发消息：查最近三天所有涉及“民生项目”“利益输送”的微信群和短视频账号，重点追踪转发源头。
回办公室的路上，张涛打电话来。
“区里有人问今天这事。”他说，“王区长没表态，但有人觉得你处理得太快，没请示就出面。”
“项目是我推的，责任也是我的。”林辰靠在座位上，“我没做错事，也不怕被人盯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要小心，有些人就等着看热闹。”
挂了电话，林辰没回办公室，直接让司机掉头回和平社区。
党群服务中心的灯还亮着。他走进去，翻开居民意见簿，一页页往下看。大部分意见都是关于施工噪音、工期安排的，合理且具体。但其中有三页字迹相近，用词也像一个人写的，反复强调“程序违法”“未征民意”。
他在本子边上做了标记，又让工作人员调出近两周来访登记表。那三个名字对应的身份证住址都不在本辖区，联系电话归属地分别是邻市和外省。
陈雪的消息这时候来了。
【初步分析出来了。六个主要传播账号中有四个是新注册的，Ip集中在两个地方，一个在城西某写字楼，另一个在开发区工业园附近。转发高峰期集中在早上七点到九点，明显有人组织。】
林辰回她：把报告打出来，明天一早送过来。另外联系技术组，提取这些账号的历史发言记录，看有没有关联其他项目争议。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六点四十分。窗外天色暗下来，楼道里传来清洁工拖地的声音。
刘伟端了杯水进来。“那个灰夹克没再出现，网格员查了，他登记的是临时访客，信息不全。”
“明天办开放日。”林辰说，“就在这个服务中心，摆展板，放视频，把审批链条全列出来。通知每户至少来一人。”
“要是还有人闹呢？”
“闹事的人不会来。”林辰合上意见簿，“真关心项目的会来，被煽动的可能会动摇，只有幕后的人才会怕露面。”
他站起身，走到公告栏前看了看今天的张贴内容。项目公示还在，角落有点翘边，被人撕过又重新贴好。
第二天上午九点，服务中心门口支起了遮阳棚。展板一字排开，从立项到资金拨付再到施工计划，每一环节都有文件截图和解读说明。几张桌子摆在外面，放着茶水和宣传册，陈雪带着两名工作人员在现场答疑。
居民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多数人是来看热闹的，但也有人认真提问。
一位老太太指着图纸问：“我家阳台正对工地，这几个月是不是天天吵？”
陈雪马上拿出施工时间表：“每天作业时段是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半，午休不停机，但会避开高温时段浇筑混凝土，减少噪音。”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插话：“你们说没拿开发商好处，怎么证明？”
林辰走过来，把一份审计备案号递过去：“所有资金流转都有第三方跟踪审计，结果每月公示。如果您愿意，可以申请作为居民代表参与季度核查。”
那人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没再说话。
中午十二点，来了个穿 polo 衫的年轻人，戴着口罩，在展板前站了很久。刘伟认出来，正是昨天放录音的那个灰夹克身边的人。
林辰没让人上前，只是让陈雪留意他拍了哪些内容。
活动结束前，林辰当众宣布：设立为期一周的意见征集期，所有建议汇总后由专家组评审，合理调整将纳入实施变更。
散场后，陈雪拿着手机过来。“技术组刚发来传播链图谱，七个核心账号之间存在交叉转发模式，而且都在同一个社交平台群组活跃——群名叫‘城市权益关注组’。”
林辰接过手机，放大其中一张关系图。几个节点紧密相连，中间一个账号始终处于信息分发中心位置。
“查这个主账号。”他说，“实名认证信息、登录设备、常驻Ip，全都调出来。”
陈雪点头要走，又被叫住。
“别惊动它。”林辰说，“让它继续发。”
他转身走向门口，阳光照在台阶上。一辆电动车从旁边驶过，骑手穿着外卖服，头盔遮脸，车后箱贴着某个本地生活服务平台的标志。
林辰多看了两眼，发现那辆车在路口没右转，而是沿着围墙慢慢滑行了一段，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