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图书馆门口,她遇到了同班的吴一凡。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裤,手里拿着几本书,温润的气质在晨光里显得格外舒服。
“洛舒,这么早?”吴一凡有些意外,随即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和微肿的眼睛,关切地问:“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秦洛舒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视线,但还是勉强笑了笑:“没事。昨晚没睡好。来找点资料,准备蔡老师的读书会。”
“你也对《诗经》感兴趣?”吴一凡眼睛亮了一下,自然地和她并肩走进图书馆,“蔡老师讲风雅颂的比兴手法特别精彩,我正想找几篇相关论文看看。一起?”
他话语里没有任何打探,只有对学问纯粹的探讨和真诚的邀请。这种寻常的、属于她真实世界的氛围,像一股暖流,稍稍驱散了她心头的寒意。
“好啊。”秦洛舒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暂时忘记那个不属于她世界的名字,专注于眼前能抓住的东西,或许是疗伤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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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G俱乐部,上午。
宿醉的头痛和彻夜未眠的疲惫像两把钝锯,在靳野的太阳穴上来回拉扯。他瘫在训练室宽大的电竞椅上,屏幕上是昨晚比赛的回放录像,但他的目光毫无焦距。
手机屏幕又一次被他按亮。微信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头像和名字—— “舒舒不认输”,确实消失了。他尝试搜索她的微信号,系统提示“用户不存在”。电话打过去,依旧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她把他拉黑了。彻底地、决绝地。
一种灭顶的绝望感再次将他淹没。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繁华的都市景象,车水马龙,生机勃勃,却与他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
他想起她朋友圈里分享过的《红楼梦》读书笔记,那些细腻的感悟;想起她抱怨文学史作业太难时可爱的语气;想起她头像上那本写着“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的书……她那么干净,那么认真,那么沉浸在自己充满书香的世界里。
而他呢?一个被镁光灯追逐、被商业包装、身边环绕着像小雨那样充满算计和欲望目光的“野神”。他的世界充斥着战术、训练、比赛、赞助、流量……还有那些无法避免的虚与委蛇。
“两个世界……”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窗框。他自以为能用“代练”的身份搭建一座桥,靠近她那个宁静美好的世界,却忘了谎言本身就有腐蚀性,最终只会让桥坍塌,将她推得更远,甚至可能弄脏了她的世界。
巨大的无力感和懊悔啃噬着他。他靠在玻璃上,额头抵着冰凉,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可能真的……把她弄丢了。而且,是以一种让她无比难堪、甚至自我否定的方式。这比输掉任何一场比赛都让他感到挫败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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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大图书馆
图书馆古籍阅览室的空气带着特有的陈年纸墨气息,沉静而厚重。秦洛舒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斜斜地洒在摊开的《诗经注疏》上,泛黄的书页边缘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刘羡冬坐在她对面,正低声和她讨论《卫风·氓》中“桑之未落,其叶沃若”的意象与女子青春盛时的隐喻。
“这里用桑叶的繁茂比喻女子的青春美好,而‘于嗟鸠兮,无食桑葚’的告诫,又暗含了对沉溺情爱风险的警示……”吴一凡的声音温和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专注力。
秦洛舒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手指划过书页上那些古老的文字,试图让那些比兴和训诂挤走脑海里翻腾的杂念。她偶尔应和几句,虽然笑容还有些勉强,眼神却比清晨时多了几分专注的神采。
吴一凡很识趣,只谈学问,不问其他,这种纯粹的氛围像一层保护膜,暂时将她与那个充满谎言和巨大落差的电竞世界隔离开。
然而,当手机在口袋里无声震动时,那层保护膜还是被轻易戳破了。屏幕上亮起的是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
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紧。直觉告诉她,是谁。
秦洛舒盯着那串数字,指尖冰凉。震动固执地持续着,仿佛电话那头的人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焦灼。她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红色的拒接键,然后将这个号码也拖进了黑名单。
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狠劲。做完这一切,她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吴一凡抬起头,关切地看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没问,只是将一本关于《诗经》中植物意象的论文集轻轻推到她面前:“这篇写得很细,看看?”
“谢谢。”秦洛舒感激地笑了笑,重新埋首书页。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刺痛。
切断联系,远比想象中更痛,但也更必要。 她必须用尽全力,把自己拉回属于“秦洛舒”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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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G俱乐部训练基地。
靳野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比“已关机”更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的忙音,最后变成“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又被拒接了。不,是被拉黑了。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恐慌攫住了他。他像一头困兽,在训练室里烦躁地踱步。落地窗外阳光正好,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霾。夺冠的奖杯随意地放在角落的陈列架上,反射着冰冷的光,此刻显得如此讽刺。
他猛地拿起车钥匙,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冲。
“野哥!你去哪?下午复盘……”刚进门的替补队员话还没说完,就被靳野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给噎了回去。
“有事!”靳野头也不回地甩下两个字,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