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缓缓伸出手,将那滴泛着淡金微光的精血轻轻收起。指尖太无之力悄然流转,凝出一枚晶莹剔透的能量晶体,将那滴珍贵的本源之血稳稳封入其中。
晶体静静悬浮在他掌心,似乎能感知到黄帝意志深处的某种执念与痛楚。
他站在帐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依旧盘坐原地的黄帝,目光沉静,语气郑重:“我这就出发,去拜访其他部落的首领,收集他们的精血。下一次见面……将是我们终结神树统治的那一天。”
黄帝没有抬头,只是闭上双眼,轻轻应了一句:“……我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贴上额头,开始调动自身精神力。那是一种极其痛苦的过程——他在主动切除、抹除与柳青会面时的短期记忆,斩断任何可能被神树察觉的痕迹。
意识像是被生生撕开一角,痛苦从灵魂最深处蔓延而出,仿佛有无数根燃烧的丝线在脑海中拉扯。但他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只是额头冷汗涔涔,牙关紧咬。
为人族真正的自由,他愿承受这一切。
柳青目光微动,低声开口:“多谢您。”
随即转身,太无之力一闪,整个人如雾化般隐入空气,悄然离去。帐中,黄帝依旧沉坐不动。直到许久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意识中,仿佛有什么被挖走了,一部分记忆的轮廓模糊消散。但与此同时,他却又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多了点什么。
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状态,像是雾,又像是火,在心中轻轻跳动。他没有深究,只是顺着一种模糊的直觉走出了帐篷,穿过石坛与军营,脚步自然地沿着山谷前行。最终,他停在了神树影下,那座由黑岩所建的神兵营大殿前。
他站在门前,凝望良久,忽而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召集所有工匠,全面开启铸造。”工匠首领一愣,欲言又止,却看到黄帝的眼神如刀锋般冷冽果决,当即肃然应道:“是!”下一刻,轰鸣的锻造声在神兵营回荡而起。
火光未起,夜色未褪,锤声已响。而黄帝自己也并未意识到,在他意识最深处的角落,一场沉默却不可逆的反抗,已经悄然开始……
……
离开黄帝部落后,柳青迅速展开了行动。他在太无之力的护持下,悄无声息地穿行于一个又一个部落之间。
夜色降临,他便开启“太无结界”,将整片区域从这个世界的精神坐标中抹除,仿佛从未存在。他的身影、气息、精神流波,全部隐于虚无之中,连神树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感应,也无法触及分毫。
他如一道不被世界允许存在的微光,游走于高山与大河之间,悄然出现在各大部落首领面前。
那些首领见到柳青,无不惊疑动容。他们察觉到柳青身上那股截然不同的气息——那不是肉身的强悍,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存在改变。
他为他们揭示神树的真相,承诺一个不被控制的未来。他以自己的太无之力,为他们暂时驱逐神树的感知,再取走一滴精血,封入太无晶核之中。
每一位首领,虽犹疑,却都最终交出了那滴本源。
他们惊于柳青的蜕变,更震于他言语中所描绘的未来。他们不知道那未来是否真实,但他们知道,自己早已厌倦了被神树所操控的命运。
而在柳青离开后,他们也如黄帝一样,自行封锁、切割、抹除这段记忆,只留下模糊的空白,仿佛一场梦中之梦。
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下意识地,开始为一场从未被说出口的“变革”而做准备。
风起,星落。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神树世界的根基之下,悄然汇聚……直到——蚩尤部落。
群山如裂齿,寒风吹过旷野,如狼啸回荡。在部落边缘那座断崖之巅,蚩尤独立风中,浑身肌肉如岩石般冷硬,青铜骨片嵌入皮肤,野性中带着沉稳。
他看着从远方缓步走来的柳青,眼中没有怒意,只有一抹复杂至极的笑意,如刀锋擦过多年的悔恨与倔强。“你懂的。”他低声开口。
柳青停下脚步,神情平静而坚决,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如果你一定要打一场,那就现在吧。”
蚩尤眼中血芒一闪,猛然狂笑,右臂肌肉瞬间炸裂般膨胀,战斧自虚空中咆哮而出,狂风呼啸、气浪翻涌,他如一头觉醒的巨兽,挟雷霆蛮力,朝柳青怒斩而下!
——然而就在战斧即将劈至的刹那。
柳青未动分毫,只是抬起一根手指。
“太无之力”如无形的波纹扩散而出,仿佛整个空间突然静止,那狂暴的战意与杀气,被瞬间熄灭在空中,如火星坠入冰水。蚩尤的身躯僵在半空,无法动弹,肌肉抽搐,瞳孔惊骇——
他甚至感到,自己的意识,也被某种无法挣脱的力量“提起”,如蝼蚁被握在神的手掌中。那是一种彻底的压制。不是“被打败”,而是——“被剥夺存在”。
沉寂如死。数息之后,柳青收手。蚩尤身形脱力般坠地,跌坐在岩上,剧烈喘息,冷汗涔涔,却并未再战。他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一样,泥土沾满了脸,却遮不住眼中那闪烁的泪光。
然后,他猛地站起,一把将柳青紧紧搂住。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咆哮山林的战神,而像是终于找回族人归处的野兽,用尽全部的力气去拥抱那个曾被他忽视的少年:“我蚩尤……这辈子从来没服过谁。但现在,我服你了。”
“我们蚩尤一族……原以为是最后挣扎的野兽,可你告诉我,我们还能活成——人。”
他松开柳青,眼中野火灼灼:“精血我给你。你要打仗,我就披甲。你要逆天,老子就陪你——一起撕了它们的天。”
离开蚩尤部落的途中,柳青独自穿行于山岭之间,沿着回女娲部落的密道前行。
山谷空寂,风吹石响。当他穿行至一处裂谷时,忽然停下了脚步。气氛不对。谷口前方,站着数道形貌模糊的身影。那些生物身披黑雾,面孔仿佛随时在扭曲、重构。几头人面兽身的邪魔立在后方,双眸如火焰般灼烧虚空。
是暗物质体。
柳青周身太无气息悄然涌动,气场如静水深渊般扩散。他准备迎战。然而,就在下一刻,那些凶戾桀骜的生物竟齐齐低下头,黑雾轻颤,仿佛失去了侵略性。然后,所有身影,无声地跪了下去。一个接一个,双膝伏地,额头贴地,如众星拜月。
天地一瞬寂静,连风都停止了流动。没有语言,没有意念传递,没有祈求。只是跪拜,虔诚而绝对,像是在朝圣。
柳青站在原地,眉头缓缓皱起。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的目光逐渐凝重,心中思绪翻涌。他们跪拜的,不是“柳青”这个人。而是他身上流动的——太无之力或者是空无之力。
他终于意识到,这些暗物质生命……曾经,或许也是一种曾经这个世界的生物。也许,他们被造物主遗弃,或失败,或反抗。而现在,他们感知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不是敌,而是……引路者?
风,从山谷底部掠过,卷起跪伏的邪魔衣角。他们仍旧伏地不起,纹丝不动,静若墓碑。柳青抬手,开启太无结界,将这些沉默的存在收容其中,化入那片空无领域中的“无之域”。然后转身,继续前行。天色渐暗,星火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