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正厅长案的账册上。
沈微婉捏着狼毫，眉微蹙，眼底却藏着认真。
案边炭炉燃着银丝炭，映亮她鬓边珠坠，账册旁汝窑杯里的雨前龙井，还飘着淡香。
翻到“暗卫用度”页，她动作一顿——数额占了月例三成多。
抽出账册对比前两月，她指尖点着纸页核算：“新增三处暗桩，伤药开支却多了近两倍，奇怪……”
“在看什么，皱着眉像只气鼓鼓的小松鼠？”
熟悉的檀香气息从身后漫过来，带着晨起未散的清冽。
下一瞬，一双温暖的手便轻轻覆在了她的肩上，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微蹙的眉尖。
萧景渊弯腰，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目光落在案上的账册上，声音里带着刚处理完公务的轻哑，却满是笑意。
沈微婉顺势往后靠了靠，恰好抵在他温热的胸膛上，仰头看他时，眼底的认真化作了几分调侃。
“在看咱们王府的‘大开销’呢。王爷倒是说说，这暗卫的伤药钱，怎么跟流水似的往外走？”
萧景渊顺着她的指尖看向账册，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故意逗她。
“许是近来差事多，兄弟们难免磕磕碰碰。怎么，王妃这刚管了几日账，就要给本王‘节流’了？”
“节流有何不可？”沈微婉转身仰头，眼里亮着碎光。
“前几月伤药定点采买，上月换了三家，价高还没保障，不如固定信得过的药铺。”
她说得认真，指尖还在账册上轻轻划着，眼里满是细致的考量。
“还有各处据点的供给，我看了下偏远据点的记录，半月一趟的物资里，不少是耐放的干货与药材，其实每月送一次完全够支撑。
这样既能让押送的兄弟少跑几趟冤枉路，省下的车马钱，刚好能给兄弟们添两身厚实的冬衣。”
萧景渊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愈发深沉。
晨光落在她的脸颊上，将她眼尾的弧度描得柔和，连说话时微微抿起的唇瓣，都透着一股可爱的认真劲儿。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宠溺：“都听夫人的，府里事你说了算。”
“我可不敢真‘说了算’。”
沈微婉拍开他的手，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这不是跟王爷商量嘛。毕竟是暗卫的事，还得你点头才行。”
“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萧景渊吻了吻她额间，“从前账归老管家，如今交你，便是信你。王妃算得精，我求之不得。”
沈微婉被他说得脸颊微红，伸手推了他一下：“什么算盘精，我这是为王府着想。你当王爷容易，我当王妃就不用操心了？”
“是是是，王妃辛苦！”
萧景渊顺势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这几日翻账册磨出来的，语气带着几分心疼与暧昧。
“今晚回房后为夫好好给你赔罪补偿，可好？”
沈微婉嗔了他一眼，耳尖先红了，轻轻挣了挣手却没挣开，嘴角却忍不住悄悄上扬：“谁要你补偿。”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接着是春桃带着几分慌张的声音。
“王妃，王爷，奴婢把昨日的采买账送过来了。”
沈微婉松开萧景渊的手，坐直身子扬声：“进来吧。”
春桃捧着青布账册，低头迟疑地走进来，将账册轻放在案上，细声说：“王妃，这是昨日采买明细。”
沈微婉翻开账册，指尖划过几行便蹙起眉，抬眼看向春桃，语气平静：“昨日青盐，你记的五十文一斤？”
春桃身子一僵，头埋得更低：“是……是奴婢记的。”
“李管事昨日说的是三十五文。”
沈微婉指尖点着错处，“青盐多记十五文，红糖少记十文，总账却是平的，是后来凑的数吧？”
春桃脸颊涨红，眼眶泛红哽咽道：“奴婢错了……昨日又采买又清点冬衣，记到后来手酸没核对，发现总账不对就私自改了两处……”
“记账最忌私自改动。”
沈微婉语气稍缓，“罚你抄三遍《账册规范》，明日重记采买账，往后不许再犯。”
“谢王妃！”春桃躬身行礼，捧着账册小心退了出去。
萧景渊看着春桃的背影，笑着对沈微婉说：“你倒是会拿捏分寸，既没吓着她，又让她记了教训。”
“她年纪小，又是刚学着记账，难免出错。”
沈微婉重新拿起暗卫的账册，指尖轻轻敲着纸页。
“罚得重了，反倒让她怯了手。罚抄几遍规范，让她好好记记规矩，也就够了。”
院外传来林虎笑声与苏厨娘叮嘱，很快，林虎捧红木食盒，苏厨娘端汤进来。
“王妃王爷，苏厨娘炖了红烧肉！”
他放下食盒开盖，肉香四溢——白瓷碗里琥珀色肉块，撒着葱花。
苏厨娘笑说：“慢火炖两时辰，给您补身子。”
沈微婉闻到肉香，肚子竟真的饿了。
她看了看窗外的日头，才发现不知不觉已近午时。
萧景渊见状，笑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递到她嘴边：“饿了吧，张嘴！”
沈微婉张口吃下，肉质果然软糯，甜咸适中，正是她喜欢的口味。
她眼睛一亮，对着苏厨娘笑道：“苏厨娘真贴心，这厨艺是越来越精湛了。”
“王妃喜欢就好，还有山药排骨汤解腻。”
林虎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忍不住插话。
“王妃，您不知道，我媳妇为了炖这红烧肉，一大早就让我去集市挑最新鲜的五花肉，还特意让肉铺老板把皮刮得干干净净。
炖的时候，加了冰糖炒色，还用了上好的黄酒去腥，肯定好吃！”
苏厨娘嗔他：“别打扰王爷王妃吃饭。”
萧景渊笑：“无妨，一起吃点？”
“不了不了，奴婢和林虎在小厨房吃就好。”
苏厨娘连忙推辞，拉着还想再说几句的林虎，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沈微婉忍不住笑了：“林虎和苏厨娘，倒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他们俩本就性情相合，如今在府里安稳度日，自然过得舒心。”
萧景渊又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账的事，下午再忙也不迟。”
沈微婉点点头，张口吃掉他递来的肉，自己接过筷子后，也挑了块肥瘦相间的。
轻轻夹到萧景渊碗里，眼底带着软笑：“你也吃，炖得这么软烂，正合你口味。”
萧景渊眼底笑意深了几分，顺势抬手，指尖轻轻蹭过她嘴角沾着的细碎油星，语气带着宠溺：“好，一起吃。”
沈微婉望着窗外的风轻轻吹着，柳枝在窗前摇曳，炭炉里的火苗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伴着桌上饭菜的香气，还有身边人温柔的目光，一切都显得那么安稳而温暖。
萧景渊似乎察觉到她的思绪，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温热的温度：“在想什么？”
“在想，这样的日子真好。”
沈微婉抬眼望着他，眼底满是柔软的笑意。
“有你在，有春桃、林虎他们在，连管账这样的琐事，都觉得有意思。”
“往后的日子，都会这般好。”
萧景渊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定，“你想管账，便管一辈子；你想偷懒，便把账扔给我，我来替你操心。总之，你想怎样，咱们就怎样。”
沈微婉笑着点头，将脸埋在他的掌心，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
吃过饭，沈微婉重新回到案前，铺开暗卫的账册，指尖捏着狼毫，在纸上轻轻标注着优化要点。
萧景渊没有离开，取了另一张矮凳坐在她身侧，将公文摊在膝头，指尖捏着墨锭，慢条斯理地在砚台里研磨。
他偶尔低头处理公文，笔尖划过纸页时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身旁认真的人。
每当沈微婉蹙眉思索时，他便会悄悄将案边的龙井往她手边推了推，见她端起茶杯抿一口，眼底便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
春桃抄完第一遍《账册规范》，小心翼翼地送过来给沈微婉过目。
沈微婉放下笔，接过抄本细细翻看时，萧景渊刚好处理完一页公文，他没有说话。
只是顺手拿起沈微婉刚放下的狼毫，轻轻拂去笔尖沾着的细碎墨渣。
沈微婉看着春桃字迹工整的抄本，点了点头：“不错，继续抄吧。抄完了，我教你怎么核对采买账，免得下次再出错。”
春桃惊喜地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谢王妃！奴婢一定好好抄！”
看着春桃雀跃的背影，沈微婉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她转头看向萧景渊，萧景渊便将笔递回她手中，语气平淡却藏着体贴：“墨快干了，我刚添了些。”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便已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