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在暗门前干坐了半晌,不是偷懒,是得把脑子里那团乱麻捋清楚。硬来肯定不行,他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不能折在这道铁门上。
他又摸出那个用破布包了好几层的小包,摊在腿上。那些亮晶晶的合金渣子,在通道口漏进来的昏光里,闪着冷飕飕的光。他捏起几粒,放在指肚上搓了搓。硬,硌手,边角喇肉,像是从个大件上硬崩下来的。
不是钥匙。至少,不是能插进锁眼的那种。
他想起数据包里那些被划烂又覆盖的痕迹,想起“St_AREA_07_qUARANtINE”这串字符。隔离区……进门凭证……那帮砸了监测站的,是在找这玩意儿,还是想毁了它?
这些碎渣,会不会就是那张“进门条”的碎片?
他得找个亮堂地儿。平台这儿太暗。他撑着墙站起来,拖着那条不利索的腿,慢慢挪回通道中间,这儿光稍微强点,也不容易被外面一眼瞅见。
他把碎渣子倒在网格板上,用手指头慢慢拨拉开。渣子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纯粹是砸烂了的模样。
可干法医的年头告诉他,再烂的现场也有门道。他像拼碎骨头似的,试着给这些渣子分分类。很快发现,有些渣子边角上带着极细的刻痕,细得跟头发丝似的,另一些面儿则光溜不少,像是外头包的壳。
他憋着气,把那些带刻痕的渣子,顺着纹路走向和可能断开的茬口,一点一点往一块对。这活儿忒磨人,渣子太小,缺得太多,好比想用几片指甲盖大的头骨片,把整个脑壳复原出来。
功夫一点点耗过去,汗珠子砸在铁板上,“啪”一声就没了影。眼睛瞪得又酸又涩。试了好几回,拼出来的玩意儿七零八落,屁都看不出来。
就在他快没耐性的时候,指尖碰到两粒特别小的渣子。断口居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拼好以后,上面那道断断续续、水波纹似的刻痕连成了线。更关键的是,拼好的这块,边儿上带着点……弯弯的弧度?
心口猛地一抽。他赶紧翻找其他带弧边的渣子,顺着那点微乎其微的弯儿,一点一点往外扩。慢慢的,一个约莫巴掌大、缺东少西的玩意儿拼出来了。中间是连起来的水波痕,外边是几段勉强接上的弯边。
这模样……像打碎了的贝壳?还是……某种鳞片?
他盯着这勉强凑出来的图形,脑子转得飞快。这不是钥匙的形,倒像个……记号。那些水波纹是啥?是水?是电流?还是……那种辐射的波动?
他冷不丁想起最开始的目的——找那特殊的“辐射味儿”。难道这些碎渣本身,或者上面刻的这水波纹,就是进“隔离区”的口令?
他立刻拿起那块最大的、勉强能看出形的拼片,回到暗门前。又摸了摸墙上那个浅坑,这回没按也没拧,直接把这片糙了吧唧的“鳞片”往坑中间贴。
没动静。
他拧着眉,换个角度,让“鳞片”尽量把坑盖严实。
还是死寂。
不对?想岔了?他有点躁地收回手,看着那块随时会散架的拼图。还缺啥?要通电?还是这根本就是条死胡同?
正心烦意乱,手一晃,几粒没拼上去的、边角尖利的渣子从指头缝漏下去,“叮叮当当”掉在网格板地上。
几乎同时,他靠着墙的身子,感觉到一丝极轻微的、几乎以为是错觉的麻。不是脚底传来的,是墙里头。伴着这麻,门缝里那股铁锈放电的腥涩味儿,好像……浓了一丁点。
林宇猛地低头看地上乱滚的渣子,又猛地抬头盯住暗门。
不是拼图形状?
是……动静?某种频率?
他立马蹲下,把所有渣子,包括刚掉的那几粒,全划拉回手里。这回,他没再费劲拼,就那么一把攥着。
回到暗门前,他把攥着渣子的拳头,轻轻按在那个浅坑上。
闭上眼,所有精神头都聚在耳朵和手心的感觉上。拳头稍稍用上劲,让手心里的渣子互相磨、互相挤、互相磕碰,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窸窣”声,间或夹杂一两点清脆的“叮”。
来了!
墙里头那丝麻又来了,这次更真了些!同时,暗门那严丝合缝的边儿,好像……裂开了一道比头发丝还细的缝,更冲的腥涩气冒了出来。
有用!
林宇心咚咚直撞,手上却不敢停也不敢加力,就那么稳着,让渣子在掌心持续着微小的摩擦和滚动。他像个摆弄老古董仪器的法医,正用最轻柔的劲儿,勾着这具“铁棺材”给出点反应。
“窸窣……叮……”
渣子在手里滚着,磨着。
墙里的麻没停,那道头发丝细缝,正慢得急死人地……咧开一点点。
他感觉,门后头那片更厚的黑,正在给他让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