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S。
三短,三长,三短。摩斯电码最简单的求救信号,此刻在这死寂的、布满菌丝网络的深渊里响起,却比任何怪物的嘶吼更让林宇心惊肉跳。
墙后面有人?活人?
这可能吗?在这片被腐巢侵蚀、遍布怪物和“清道夫”的地狱深处,除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别的幸存者?是基金会的残余人员?还是……像他一样误入此地的倒霉蛋?亦或是……陷阱?
法医的谨慎让他没有立刻回应。他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金属壁上,试图捕捉更多信息。叩击声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等待回应。然后,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个清晰而执着的SoS,一遍,又一遍。节奏稳定,没有慌乱,透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坚持。
除了叩击声,他似乎……真的听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墙壁阻隔的呼吸声?沉重,艰难,但确实是活人的呼吸。
赌一把!
林宇不再犹豫,他捡起一块小金属片,用尖锐的一端,在墙壁上轻轻敲击回应。
哒、哒、哒(收到)。
墙那边的叩击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带着激动情绪的敲击,节奏变得杂乱无章,似乎对方因为得到回应而情绪失控。
林宇耐心地、用稳定的节奏再次敲击:“谁?身份?”
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清晰的叩击声再次传来,这次是字母。
L-I-N…… 停顿。 c-h-E-N-G…… 停顿。 h-U-A……
林振华?!
林宇的心脏几乎瞬间停止跳动!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金属片!
父亲?!墙后面是父亲?!他还活着?!在这地底深处?!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狂喜淹没了他,但紧接着,法医的理性如同冰水般浇下。不可能!父亲失踪了这么多年!而且,如果真是父亲,他怎么会用摩斯电码沟通?他为什么不直接说话?这太蹊跷了!
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用颤抖的手指敲击询问:“证明。”
墙那边再次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然后,叩击声响起,不再是单词,而是一串数字和字母混合的序列。林宇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是父亲以前书房里那个老式保险柜的密码!一个只有他们父子俩知道的密码!
真的是父亲?!
巨大的冲击让林宇几乎站立不稳,他用手撑住墙壁,才能不让自己瘫倒。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父亲为什么在这里?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躲在墙后?
他急切地敲击:“怎么救你出来?门在哪里?”
墙那边的回应却让他心头一沉:“无门。封死。菌丝……监视……说话……危险……”
叩击声断断续续,透露出对方的虚弱和警惕。他警告林宇不要出声,似乎害怕被菌丝网络感知到。
林宇立刻明白了。这面墙可能是一个被遗忘的密封结构,父亲不知用什么方法躲在后面,依靠某种通气孔存活,但出口已经被彻底封死,或者被菌丝网络严密监视着。直接用声音交流,确实风险极大。
他改用敲击:“伤势?需要什么?”
“虚弱……食物……水……抑制剂……”对方的回应简单直接。
林宇立刻翻找自己的口袋。压缩饼干只剩半块,水早已喝完。抑制剂……他只有那支已经空了的注射枪。他忽然想起从士兵尸体上找到的装备,里面有几个小瓶,标签模糊,但有一个图标似乎是医疗十字。
他敲击:“有药物,不明。如何传递?”
墙那边停顿了一下,然后传来指示:“左下……地面……松动板……小通道……小心……菌丝……”
林宇立刻蹲下身,在墙壁左下角的地面摸索。灰尘和菌丝覆盖下,果然有一块金属板边缘有些松动。他小心翼翼地将金属板撬起,下面是一个仅有手腕粗细、深不见底的垂直管道,内壁布满了粘滑的菌丝,正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这就是唯一的联系通道?要把东西从这里放下去?
他注意到,当他靠近这个管道口时,周围墙壁上的菌丝荧光明显活跃起来,仿佛被惊动的触须。必须快!
他迅速将半块压缩饼干和那瓶疑似药品用小布条包好,又撕下一片衣角,蘸着自己伤口渗出的血,飞快地写下:“我是小宇。坚持住。”
他将小包绑在一根从废弃设备上拆下的细金属丝上,缓缓垂入管道。他感觉到小包在下落一段距离后似乎被什么接住了。金属丝被轻轻拉扯了三下,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收到”信号。
林宇松了口气,迅速收回金属丝,将松动板盖回原处。
墙那边传来最后一段急促的敲击:“快离开!‘清道夫’巡逻路线……接近此地……b7出口……可能……但危险……‘母亲’……在下面……核心……控制室……钥匙……小心……”
敲击声到这里戛然而止,仿佛力气用尽。无论林宇再如何敲击询问,墙那边再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声,似乎也变得更加细微难辨。
林宇靠在墙上,心乱如麻。父亲还活着!这个事实带来的冲击远超任何恐怖景象。但他身陷绝境,虚弱不堪。而自己,也被指点了两条路:风险极高的b7出口,或者直捣黄龙前往“母亲”所在的核心控制室。
“钥匙……小心……”父亲最后的警告在耳边回响。钥匙是指自己吗?小心什么?小心“母亲”?还是小心使用“钥匙”?
他想起父亲笔记里的那句话:“毁掉钥匙,或找到锁。”
现在,“锁”的位置似乎明确了——核心控制室。而“钥匙”就是他本人。
是冒险从b7出口逃离,将父亲和这地狱的真相暂时抛在脑后?还是继续向下,深入腐巢最核心的区域,去面对那个被称为“母亲”的、孕育了一切恐怖的源头?
他看了一眼那面冰冷的、隔绝了父子二人的墙壁。父亲虚弱的声音和最后的警告,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拴住了他的脚步。
他不能走。至少,不能就这样走。
他需要信息,需要武器,需要……一个计划。
他想起刚才那个士兵的尸体,以及他身上的装备。或许,在这些废弃的区域,还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他最后敲击了一下墙壁,没有得到回应。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步枪和长矛,转身离开了这个设备间,开始小心翼翼地搜索相邻的区域,寻找任何可能对抗“母亲”和“清道夫”的物资,同时警惕着菌丝网络的任何异动。
他选择了留下。
选择了一条通往深渊最底层的、几乎必死的道路。
为了墙后那个微弱的呼吸。
为了那句“我是小宇”。
也为了彻底终结这场源自血脉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