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走廊里，九尾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带着点仓促的意味，消失在楼梯拐角。钎城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方向，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触碰手机屏幕时，接收到那张“幻境花海”照片的微热感。他低头笑了笑，那笑容在空旷的走廊灯光下，清晰而真实，带着一种计划得逞般的、毫不掩饰的愉悦。
他慢步走回训练室，推开门，里面只剩下不然和冰尘。不然正瘫在椅子上玩手机，冰尘则在整理外设。
“咦？钎城哥，尾子哥呢？你俩不是一起上的楼？”不然抬头，随口问道。
“他先回房了。”钎城语气如常，走到自己座位前开始关机。
冰尘推了推眼镜，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在钎城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略显轻松的神情与平日里的温和内敛有些微不同。
不然“哦”了一声，注意力又回到手机，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直：“对了！明天晚上Gemini生日！群里都炸了，你俩去不去？” 他这次学乖了，没再大呼小叫地@全体，只是口头询问。
钎城手上动作没停，应道：“去的。”
“尾子哥也去？”不然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按照九尾以往的性子，这种聚会能推则推。
“嗯。”钎城点点头，语气肯定，“他答应了的。”
不然和冰尘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不然咧开嘴笑了，压低声音对冰尘说：“尘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冰尘面无表情地拿起自己的水杯：“收拾完早点休息，明天还有训练。” 他顿了顿，看向钎城，“明天下午没什么安排，你们自己把握时间，别耽误晚上聚会。”
“知道了，尘哥。”钎城应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也就是Gemini生日当天。上午照例是训练赛复盘和战术演练。针对昨天与dRG训练赛中暴露出的问题，冰尘和教练组进行了详细的分析。训练室的白板上画满了符号和箭头，气氛专注而严肃。
九尾坐在位置上，听着分析，偶尔提出自己的看法，神情认真。只是当目光不经意间与斜对面的钎城相遇时，他会迅速移开，仿佛只是随意扫过。钎城则依旧是那副沉稳专注的模样，仿佛昨晚走廊上那个带着清晰笑意的不是他本人。
午休过后，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不然嚷嚷着要补觉，一头扎进了宿舍。清清说有点私事要处理，抱着手机出了门，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冰尘则去了会议室，似乎有数据要分析。
训练室里一时间只剩下钎城和九尾。
九尾戴着耳机，漫无目的地在游戏里乱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昨晚那个“嗯”字发出去之后，他就有点后悔，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套牢了。去VR体验馆？听起来是比美术馆靠谱点，但和周诣涛单独去……他脑子里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美术馆里那些光影迷离的画面，还有胳膊上那一瞬间温热触碰的残留感。
他烦躁地切出游戏界面。
钎城收拾好东西，站起身，走到九尾旁边，轻轻敲了敲他的桌面。
九尾摘下一边耳机，挑眉看他，用眼神表达询问。
“走吧。”钎城言简意赅。
“……去哪儿？”九尾明知故问，语气带着点拖延。
“体验馆。票不是在你那么？”钎城看着他，眼神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九尾噎了一下，想起那两张票确实被自己昨晚顺手塞进了外套口袋。他磨蹭了一下，最终还是关掉电脑，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地拿起外套。“……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基地，打了辆车前往市中心的VR电竞体验馆。一路上，九尾都看着窗外，没什么交流的欲望。钎城也不在意，低头看着手机，偶尔回复几条消息，多半是关于晚上生日会的。
体验馆位于一个大型商业体内，装修极具未来科技感。即使是工作日的下午，也有不少年轻人在排队体验。钎城提前预约了，核销票券后，有工作人员引导他们进入体验区。
这里提供多种模式的VR电竞体验，可以选择第一视角扮演赛场上的任何位置，感受顶级选手在比赛中的操作和决策环境。
“玩什么模式？”钎城问。
九尾扫了一眼项目列表，毫不犹豫：“中路对决。” 他倒要看看，从另一个视角“看”自己打游戏是什么感觉。
两人选择了同一个模拟场景——一场关键团战的中路视角。戴上沉重的VR头盔，手持模拟控制器，瞬间置身于逼真的赛场环境中，耳边是游戏内激昂的音效和解说激动的呐喊，眼前是熟悉的峡谷地图，但一切都以极度沉浸的第一人称视角呈现。
九尾操纵着虚拟角色走位，释放技能，试图复刻自己平时的操作。然而，第一视角带来的感官冲击和细节关注点与平日打比赛时完全不同，他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一个走位不慎，虚拟屏幕瞬间灰暗——他的角色“阵亡”了。
“啧。”九尾不满地咂嘴，这玩意儿比想象中难搞。
他下意识想扭头跟旁边的人吐槽，却只看到同样戴着头盔、全神贯注于自己屏幕的钎城。VR设备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彼此的表情。他只能看到钎城模糊的侧影，以及他手上稳定而精准的操作动作。
接下来，他们又尝试了打野位Gank视角和射手位团战输出视角。每次切换位置，都能带来新的体验和发现。九尾从一开始的别扭，到后来渐渐沉浸进去，甚至开始和钎城讨论起不同位置在团战中的视野差异和操作难点。
“刚才那个草丛，从射手位看过去确实是死角。”九尾摘下头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难得语气认真地评论。
“嗯，辅助位的视野布置很关键。”钎城也取下设备，额角有细微的汗珠，显然刚才高度沉浸的体验也耗费了不少精力。
这种抛开现实身份，纯粹从电竞角度进行的交流，冲淡了两人之间那点若有似无的尴尬。离开体验馆时，九尾的神情明显松弛了许多，甚至主动评价了一句：“还行，有点意思。”
时间接近傍晚，该去赴Gemini的生日宴了。聚会地点在一家私密性较好的餐厅包间。
他们到的时候，包间里已经热闹非凡。一诺、无畏、清融、Fly、绝意、花海、小落、爱思、cat等人基本都到了，Gemini被众人围在中间，笑得见牙不见眼。
“哟！我们压轴的双c来了！”一诺眼尖，第一个看到他们，立刻起哄。
Gemini挣脱包围冲过来：“九尾！钎城！你俩可算来了！我还以为许鑫蓁你又放我鸽子！”
九尾被这阵仗弄得有点不自在，扯了扯嘴角：“……路上堵车。”
“信你才怪！”爱思在一旁拆台。
钎城笑着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Gemini：“葛老师，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人来就行，还带什么礼物！”Gemini嘴上这么说，接礼物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众人落座，气氛很快热络起来。都是相熟的同行朋友，话题自然离不开比赛、版本、训练趣事，以及各种圈内八卦。服务员开始上菜，酒杯也斟满了饮料或酒水。
九尾坐在靠边的位置，听着众人吵吵嚷嚷，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在这种熟悉又放松的氛围里，加上旁边坐着始终神情平和的钎城，他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懈下来。偶尔有人cue到他，他也能毒舌地回敬几句，引得众人发笑。
钎城话不多，大多时候是听着，适时地给九尾的杯子里添上饮料，或者在他被众人围攻时，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开。这些小动作做得自然无比，仿佛只是顺手。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Gemini开始挨个“敬酒”（以饮料为主），感谢大家来给他过生日。轮到九尾时，Gemini拍着他的肩膀：“许鑫蓁！你能来，哥哥我太高兴了！必须喝一个！”
九尾无奈，端起杯子和Gemini碰了一下。
“我跟你说，”Gemini压低声音，带着点酒意，“你跟钎城，现在这样挺好，真的挺好……”他话没说完，就被旁边闹腾的一诺和无畏拉走了。
九尾握着杯子，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钎城。钎城也正看着他，灯光下，眼神温和，带着询问，似乎在问“没事吧？”。
九尾迅速收回目光，心跳漏了一拍。他低头吃菜，感觉脸颊有点发烫，一定是包间里太闷了。
聚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持续到快十点。大家合影留念，吵吵嚷嚷地互相告别，约定下次再聚。
回基地的车上，九尾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城市的夜风透过微开的车窗吹进来，带着凉意，吹散了些许酒气和包厢里的闷热。他感觉有点微醺，虽然喝得不多，但情绪一直处于一种被包围的热闹中，此刻安静下来，竟有些疲惫，又有些奇异的放松。
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旁边的钎城。钎城也靠在座椅上，闭着眼，似乎在小憩，侧脸轮廓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柔和。
九尾看着那张脸，脑子里闪过下午VR体验馆里他专注操作的样子，闪过刚才饭桌上他不动声色的照顾，闪过美术馆里他递过来蝴蝶酥时平静的眼神……很多细碎的片段，在这一刻悄然串联。
他忽然觉得，和周诣涛待在一起，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甚至，在某些时候，是安心的。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跳，赶紧转回头，重新看向窗外，掩饰性地抿紧了嘴唇。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将城市的喧嚣远远抛在身后。基地的方向，是他们熟悉的、充斥着训练和比赛的日常。但在这个看似寻常的夜晚，某些东西，似乎正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悄然偏移了一点点。
第13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