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聊企的声音透过老式听筒传来，电流声“滋滋”地摩挲着耳膜，带着明显的疑惑：“史义光，你刚才到底怎么了？！”
电话那头，对方的声音像被风吹得发飘，尾音都在打颤：“没、没什么事，李聊企……额……中将！”他手指紧紧攥着电话线，指节泛白，能感觉到掌心的冷汗浸湿了话筒。
李聊企像是在老友面前习惯性挑刺，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史义光，你最后一句怎么结巴了？而且我记得你以前叫我名，从来不带‘中将’俩字啊！你咋回事？公事场合称呼也就算了，私下里也加这没必要的称呼？”
对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透着几分不自然的解释，呼吸都有些乱了：“最近习惯这么叫了，不好意思啊！结巴……可能是刚才被只野猫吓了一跳，所以才这样。”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被麻绳捆在防盗窗上、还在挣扎的史义光本人，心脏猛地一缩。
李聊企在那头沉默了几秒，听筒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像是被这“幼稚”的回答暂时说服了，转而问道，语气重新带上了公事公办的干脆：“那史义光，你要申请什么项目？！”
对方的声音陡然急切起来，几乎是贴着话筒喊的，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我要申请启动‘登陆外星飞船’项目！提议者是宋越楚和江丹彰！我提议，让宋越楚成为登陆并探索外星飞船的第一人！请李聊企中将同意这项计划，并予以拨款！”
听筒里传来李聊企明显兴奋的语气，像终于摸到了期待已久的线索：“念在我们的旧情上，我可以批准这个计划，拨款30万元，怎么样？史义光！”
“可以！谢谢李聊企！”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的急切压都压不住。
紧接着，李聊企话锋一转，带着疑惑追问，语气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史义光，你最近在南京市区，有没有发现一种‘新人类’？！”
“什么新人类？！”对方下意识反问，心脏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李聊企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冷静解释：“他们在我们这儿被称为‘非人理解者’！是只能理解外星人，却不能理解人类的群体。”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对方的声音微微发颤，像被什么东西攫住了喉咙：“那……你觉得外星人群体中，有没有类似的‘非理者’？”他想起自己对人类情绪的懵懂，对故乡的陌生，心脏像是被浸在了冰水里。
“我觉得有。”李聊企回答得很干脆，斩钉截铁。
“真的吗？那他们会不会融入人类群体，帮助人类？！”对方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了希冀，像在黑暗里抓救命的稻草。
李聊企的语气变得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万物皆有可能性嘛！”
对方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一股寒意从脊椎爬上来，他追问，声音里带着警惕：“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李聊企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冰的钢针，直刺听筒：“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史义光！你假扮了他！你这个外星‘非理者’！”
听到这话，电话那头的宋越楚非但没害怕，反而异常淡定地承认，像是卸下了沉重的伪装，语气里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坦然：“没错，我不是史义光，我是宋越楚！新兵宋越楚！来自遥远的半人马座博崇星！目的是入侵地球！”办公室里的月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像分割了两个世界。
李聊企镇定地追问，语速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史义光去哪了？！”
“他想开枪打我，我就强行把他击晕了，他没大事。”宋越楚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能想象到史义光倒在地上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李聊企又问，像是在梳理一团乱麻：“你们为什么要入侵地球？”
宋越楚的声音带着迷茫，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我不清楚，我是最后一批来地球的，原本是探测任务，现在只得到一个我们种族的词：‘咔哇撒奇唔隆’！意思很多，大体分两种：一是入侵、侵略、占领；二是进入、抬腿、行走、打开。因为我们种族信仰第一选择，所以我把它理解为入侵！”他捏着电话线的手松了松，又猛地攥紧。
“你其实并不知道？你最晚什么时候来的地球？”李聊企的问题像一把冰凉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宋越楚意识里的混沌迷雾。
宋越楚喉咙里滚出含混的回答，声音里的困惑像化不开的浓墨：“不清楚，可能是4月，也可能是5月……”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电话线的胶皮，“我实在没什么记忆了，或许是前天、大前天……”记忆于他而言，就像被浓雾彻底吞噬的沼泽，他拼命想踩到底，脚下却只有无边无际的虚空与湿冷。
办公室陷入死寂，只有听筒里“滋滋”的电流声在空气中震颤。几秒后，李聊企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洞悉一切的了然：“你为什么要投诚？应该是对人类投降吧？”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宋越楚压抑的情绪。他猛地攥紧话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在夜晚空旷的办公室里疯狂回荡，像少年在旷野里绝望的宣誓——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坚定：“正如你所说！我认为‘非理者’是能和人类、和外星人相通的！我在故乡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可在地球这个异乡，我好不容易交到第一个朋友！现在他被我、被我的族人杀了……我要给他报仇，我要去死！现在我除了相信你们，还能理解谁啊！”
窗外的月光斜斜切进来，把他的影子钉在冰冷的地板上，那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柄孤独地插在地上、渴望拥抱却只能刺向虚无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