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星穹剑殿，万剑朝宗
赵擎伏诛，残阵余威未散，剑气依旧在峡谷那片区域嘶鸣肆虐，无人敢轻易靠近。那枚引发血案的巨型剑魄珠，在逐渐平息的银色风旋中载沉载浮，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却如同毒苹果般令人望而生畏。
峡谷内一片死寂，所有幸存者的目光都复杂地聚焦在凌夜身上。惊惧、忌惮、好奇、贪婪……种种情绪交织。谁能想到，这个不久前还只是剑士后期的新晋内门弟子，不仅修为暴涨至剑师初期巅峰，更间接导致了赵擎这等凶人的灭亡？
凌夜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眼神锐利，紧紧盯着那逐渐减弱的残阵和风旋。超凡的剑道悟性让他飞速分析着残阵能量衰减的轨迹和风旋运行的规律。
就是现在！
就在残阵剑气出现一个短暂间歇、银色风旋也旋转到最薄弱点的刹那——
凌夜动了！
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黑色流光，几乎撕裂空气，以一种远超在场所有人反应极限的速度，悍然冲入了那片依旧危险的区域！
“他疯了？!”有人失声惊呼。残阵余威犹在，那风旋也能轻易撕裂剑师初期强者！
柳红缨和石猛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凌夜的身法诡异莫测，仿佛能预判每一道零星剑气的轨迹，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幅度闪避开来。他并非直线冲向剑魄珠，而是遵循着一种玄奥的节奏和路径，恰恰避开了残阵最致命的几个残留爆发点！
眨眼间，他已欺近风旋！
手中黑剑疾点，并非硬撼风旋，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击在风旋转动力量交接的薄弱节点！
嗡！
风旋剧烈震颤，速度骤然一滞！
就在这停滞的瞬间，凌夜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将那枚拳头大小、蕴含着磅礴雷霆剑意的巨型剑魄珠抓在手中！
入手沉重，一股精纯而狂暴的能量顺着手臂涌入，让他经脉都微微发麻！
得手！
毫不恋战，凌夜身形爆退，依循着来时计算的安全路径，几个起落间便毫发无伤地退出了残阵范围，回到了柳红缨三人身边。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凌夜稳稳落地，将那枚耀眼的巨型剑魄珠收起，众人才如梦初醒，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是何等精准的判断？何等恐怖的身法？何等惊人的胆魄？！
看向凌夜的目光中，惊惧之色更浓。此人不仅实力强横，心思计算竟也如此缜密可怕！
凌夜无视众人反应，对柳红缨三人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赵擎虽死，但难保没有其他术宗高手或其党羽在附近。而且此间动静太大，必定会引来更多窥伺。
四人立刻动身，向着峡谷更深处疾行而去。
身后，那些弟子眼睁睁看着凌夜带走重宝，却无一人敢出手阻拦，甚至连抢夺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穿过剑痕密布的主峡谷，前方的道路开始收窄，两侧岩壁愈发高耸，上面的剑痕不再是杂乱无章，反而渐渐呈现出某种规律，仿佛指向同一个方向。空气中的剑意也变得越发凝聚和古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
“根据零星的古籍记载，剑痕峡谷最深处，似乎通往一处名为‘星穹剑殿’的遗迹，”柳红缨一边警惕四周，一边低声道，“但那只是传说，从未听说有弟子真正到达过，因为深处的剑意威压太强，且时有恐怖的空间裂缝出现，极其危险。”
凌夜抬头望向峡谷尽头那幽暗深邃之处，体内剑魂对那个方向的渴望愈发清晰和强烈。那是一种源自本源的吸引。
“去看看。”凌夜语气坚定。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
越往深处，剑意威压越强，如同实质的水银，沉重地压在每个人身上，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四周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小的、不断明灭变幻的黑色空间裂缝，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四人不得不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小心翼翼地规避。
石猛甚至不得不运转起刚刚入门的《血煞剑体》，体表泛起一层淡淡的血光，才能勉强抵抗那可怕的威压。
足足前行了大半日，就在四人感觉快要达到极限时，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峡谷尽头，并非山壁，而是一片巨大的、破碎的广场！广场地面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金属铺就，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剑痕以及一些触目惊心的巨大爪印、拳印，仿佛在远古时代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惨烈大战。
广场尽头，巍然矗立着一座残缺不堪的巨型宫殿！
宫殿大部分已经坍塌，仅存的断壁残垣却依旧高达百丈，通体用一种暗蓝色的星辰石砌成，即便蒙尘万千岁月，依旧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微弱的星辉。一种浩瀚、古老、悲怆的剑意如同潮汐般从宫殿深处弥漫而出，笼罩着整个广场。
宫殿正门早已破碎，只剩下半块摇摇欲坠的匾额，上面残留着一个古老的文字——“剑”！
星穹剑殿！传说竟然是真的！
四人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久久无言。可以想见，这座宫殿完好之时，该是何等的雄伟壮观，又是何等的剑道圣地！
而更让凌夜心神震动的是，他体内的剑魂，在此刻兴奋地嗡鸣震颤，与宫殿深处某种存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指引着他，呼唤着他！
“我们进去，都小心。”凌夜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广场黑色金属地面。
脚掌落地的瞬间，一股苍凉古老的战场杀伐之气冲入脑海，仿佛能听到远古神魔的咆哮与剑器的悲鸣！
四人屏息凝神，一步步穿过巨大的广场，走向那如同巨兽张口般的破损殿门。
踏入殿门的瞬间，光线陡然一暗，随即又被点点星辉照亮。
殿内空间极其广阔，一根根断裂的星辰石柱如同巨人的骸骨般耸立，支撑着尚未完全坍塌的穹顶。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早已黯淡的星辰宝石，勾勒出模糊的周天星图。
大殿中央，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地面上的剑痕更加密集和深刻，许多地方还残留着早已干涸发黑的巨大血迹和一些破碎的、非人形的巨大骨骼碎片。
而在大殿的最深处，有一座高台。
高台之上，并非王座，而是插着一柄剑！
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古朴、布满了暗红色锈迹仿佛随时会崩断的残剑！
然而，就是这样一柄看似随时会碎裂的残剑，却散发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剑意！它仿佛是整个剑殿的核心，是所有剑痕的源头！浩瀚、威严、霸道、却又带着无尽的悲伤与不甘！
仅仅是望着它，四人都感到眼睛刺痛，灵魂颤抖，仿佛在仰望一尊无上的剑道神只！
“那…那是什么剑？”石猛声音干涩，充满了敬畏。
无人能答。
凌夜的目光却被残剑下方的东西吸引了。
高台之下，散落着几具人类的骸骨。这些骸骨与外面那些不同，骨骼晶莹如玉，甚至散发着淡淡的宝光，显然生前是难以想象的强者。他们并非杂乱倒下，而是保持着一种朝拜的姿势，头颅无一例外，都朝向高台上那柄残剑！
仿佛在生命最后时刻，依旧在向那柄剑表示着最高的敬意与臣服！
其中一具骸骨的手指，还指向地面，那里似乎用最后的力量刻下了一些模糊的古字。
凌夜强忍着那恐怖剑意的压迫，缓缓走近，辨认那些古字。
“……魔……跨界……星穹……碎……剑主……陨……誓死……守护……”
断断续续的字迹，透露着惊天动地的信息碎片！似乎涉及一场远古的、对抗名为“魔”的存在的恐怖大战，这座剑殿的主人已然陨落，而这些强者誓死守护于此！
凌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天剑宗祖师开辟的剑狱秘境，难道就是为了封印这座剑殿？或者说，剑狱秘境本身就是那场大战的一处战场遗迹？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
嗡！！！
高台上，那柄沉寂了万古的残剑，猛地发出一声低沉却震撼灵魂的剑鸣！
下一刻，异变陡生！
凌夜体内那一直兴奋嗡鸣的神秘剑魂，似乎受到了残剑剑鸣的彻底激发，竟不受控制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道道玄奥复杂的黑色纹路在他皮肤表面浮现！
一股丝毫不逊于残剑的、至高无上的剑道气息，猛地从凌夜体内爆发开来！
虽然这股气息还很微弱，远不如残剑浩瀚，但其本质位格，竟似乎……与那残剑同源？！甚至……更高？！
轰隆！！！
整座星穹剑殿在这一刻剧烈震动起来！
殿内所有残存的剑意，无论是炽热、冰冷、狂暴、迅疾……此刻都如同朝拜君主般，发出臣服的嗡鸣，齐齐指向凌夜！
高台上那柄残剑震颤得更加剧烈，暗红色的锈迹纷纷剥落，露出下面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剑身！一股欣喜、激动、仿佛等待了万古的沧桑情绪，从剑身中弥漫而出！
万剑朝宗！
而这一次，朝拜的对象，是凌夜！
“凌夜！你……”柳红缨、石猛、蛮山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吓得连连后退，看着浑身散发着无尽剑道威严、被万剑剑意拱卫在中心的凌夜，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茫然！
凌夜自己也是心中骇然！他拼命想要压制剑魂的异动，却根本无济于事！剑魂仿佛遇到了亲人般，前所未有的活跃！
就在这时，那高台上的残剑，猛地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蓝色星光，瞬间没入凌夜眉心！
凌夜浑身巨震，海量庞杂的信息如同决堤洪水般冲入他的识海！
那是一幅幅残缺的画面：
无尽的星空崩塌，巨大的魔影跨界而来，挥手间星辰陨灭……一座辉煌的剑宫于星海中沉浮，亿万剑光冲天而起，与魔影厮杀……一位看不清面容的黑衣剑客，手持一柄漆黑长剑，剑光纵横，斩落魔血……最终，剑宫崩碎，黑衣剑客喋血星空，漆黑长剑悲鸣断裂，碎片散落诸天……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坠落于此，化为这柄残剑，镇压着此地残留的魔气……而另一缕微小的碎片，则裹挟着剑客最后一点不灭真灵，遁入虚空，历经无尽轮回转世……
那画面中黑衣剑客所持的漆黑长剑，其形态、气息，与他体内的神秘剑魂，以及高台上那柄残剑，同出一源！
而那黑衣剑客的身影，竟给他一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
“吾名……星陨……”一个无比疲惫、却威严无尽的沧桑意念，在凌夜识海中缓缓响起，“……等待……传承者……万载……终于……”
庞大的信息流和那沧桑的意念冲击着凌夜的灵魂，让他头痛欲裂，几乎无法思考！
他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体内的神秘剑魂，就是那柄破碎的漆黑神剑最重要的一缕核心碎片所化！而那位名为“星陨”的黑衣剑客，很可能就是他的……前世？！或者说，是他血脉的源头？！
这剑狱秘境，这星穹剑殿，就是前世最终一战的一处遗迹！高台上的残剑，是更大的一块碎片，镇守于此！而它等待了万载，终于等来了承载着最后剑魂核心碎片的他——真正的传承者！
那“星陨”剑意，根本就是他前世剑道的本源之力！
就在凌夜疯狂消化这惊天秘辛之时——
“嗡——！”
高台上的残剑再次震鸣，一道暗蓝色的光柱骤然从中射出，将凌夜彻底笼罩！
精纯无比、浩瀚如海的星辰剑元之力，伴随着更加完整的“星陨”剑道感悟，疯狂涌入凌夜体内！
他的修为，在这股力量的灌注下，开始疯狂暴涨！
剑师初期巅峰的瓶颈瞬间突破！
剑师中期！ 剑师中期巅峰！ ……
直到逼近剑师后期的门槛，才缓缓停滞下来！
他的经脉、肉身、灵魂，都在经受着这庞大力量的洗礼和淬炼！《无字剑诀》自行运转到极致，疯狂吸收炼化着这股同源的力量！
那式残缺的剑招，在他脑海中迅速补全、演化，变得无比清晰深刻！
不知过了多久，光柱缓缓消散。
凌夜悬浮在半空之中，双眼紧闭，周身流淌着暗蓝色的星辉，磅礴的剑压如同潮汐般起伏不定，气息比之前强大了何止十倍！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生灭，最终归于一片深邃的漆黑。
噗通！
石猛三人承受不住他身上那无意识散发出的恐怖剑压，竟被压得单膝跪地，满脸骇然！
此时的凌夜，给他们的感觉，仿佛不再是那个少年，而是一位苏醒的、古老的剑道神明！
凌夜缓缓落地，周身异象渐渐收敛，但那双眼睛，却变得愈发深邃和锐利，带着一丝历经万古的沧桑。
他看了一眼高台上那柄残剑。在输送了庞大的力量和传承信息后，残剑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但它依旧稳稳地插在那里，镇压着此地。
一道微弱的、欣慰的意念传递过来：“去吧……未来的路……在你脚下……小心……‘它们’……并未完全湮灭……”
凌夜对着残剑，郑重地行了一个古老的剑礼。
这是他对自己前世，对这位镇守此地万载的“战友”，最高的敬意。
转身，看向依旧处于极度震惊中的三位同伴。
凌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此地之事，关乎重大，暂且勿要对任何人提起。”
柳红缨三人下意识地点头，此刻的凌夜，让他们生不出丝毫违背的念头。
“我们该离开了。”凌夜目光扫过这座残破的剑殿。此地的传承他已获得，剩下的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消化。而那残剑传达的最后警示——“它们”，让他心中笼罩上一层阴霾。
来自界外的威胁，并未结束。
四人沿着原路退出星穹剑殿，穿过广场，重回剑痕峡谷。
来时感觉艰难无比的剑意威压，此刻对凌夜而言却如清风拂面。他甚至能隐隐感知并引导峡谷内那些残留的剑意。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峡谷核心区域时，凌夜忽然心念一动，目光锐利地扫向侧前方一片阴影。
“看了这么久，该出来了吧。”
他淡淡开口，手中黑剑随意一划。
一道凝练的、带着丝丝星陨寂灭意境的剑气撕裂而出，斩向那片阴影！
阴影一阵扭曲，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闪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气，落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
那黑影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脸上带着一个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凌夜。
其身上散发的气息，诡异而飘忽，绝非天剑宗弟子！
“阁下是谁？藏头露尾，意欲何为？”凌夜冷声问道，心中警惕骤升。此人能潜入到剑狱秘境如此深处，其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那白面具人并不答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凌夜，尤其是在他手中的黑剑和他本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疑和……贪婪？
僵持数息后，白面具人身影缓缓向后融入阴影，如同水滴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句冰冷缥缈、不辨男女的话语在空中缓缓消散：
“原来……在这里……找到了……”
凌夜眉头紧锁，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这突然出现的诡异白面具人，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还有残剑的警告……
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收紧。
剑狱秘境之外，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他的强者之路，也从此掀开了全新的、更加波澜壮阔却又危险重重的篇章。
前路漫漫，唯剑作伴。
我有一剑，可斩因果，可断宿命，可问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