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袁绍的震惊，后方失守的混乱
夜风，灌入袁绍的中军帅帐，卷起案几上那张描绘着必胜蓝图的军事地图，猎猎作响。
地图上，代表着吕布的那枚红色小旗，已经被代表着颜良、文丑、张合、高览的四枚黑色大旗，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
可帐外，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却像一柄烧红的烙铁，将这张地图，连同袁绍心中所有的骄傲与从容，烫出了一个狰狞而可怖的大洞。
“噗——”
那一口逆血，喷洒在身前的地图上，将那枚代表吕布的红色小旗，染得更加鲜艳。
袁绍的身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他扶着帅案，指甲因为过度用力，深深地抠进了名贵的木料之中。
“主公！”
“主公！”
帐内的谋士与将领们大惊失色，一拥而上。
谋主田丰一把扶住袁绍，入手只觉一片冰凉，他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那片已经将半边天都烧成橘红色的火海，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乌巢……”田丰的声音干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两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袁绍的脑门上。他猛地推开田丰，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那片火光，状若疯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我大营固若金汤，斥候遍布百里！是谁！是谁能绕到我的背后！”
他的质问，无人能答。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帐外那越来越响的，混乱的喧嚣声，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粮草爆裂时发出的“噼啪”声响。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浑身沾满了草木灰，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头盔也跑丢了，神情惊恐到了极点。
“报——报——”他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主公！大事不好了！乌巢……乌巢被袭！粮草……粮草全完了！”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帅帐内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开。
颜良、文丑等正在帐外指挥围剿吕布的将领，闻讯也冲了进来，他们脸上还带着酣战后的煞气，可当他们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粮草全完了？
这怎么可能？
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堆积如山，那是他们此次出征最大的依仗，是所有士卒心中最坚实的底气。
“敌军……敌军有多少人？”田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把揪住那名传令兵的衣领，厉声问道。
“不……不知道……”传令兵已经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地哭喊道，“天太黑了，他们就像……就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鬼一样！全是骑兵！冲进来就放火，见人就杀！我们……我们根本挡不住啊！”
“废物！”袁绍一脚将那传令兵踹翻在地，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的血丝几乎要爆开。
骑兵……
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鬼……
一个他刻意忽略，甚至有些鄙夷的名字，毫无征兆地，重重撞入他的脑海。
林渊！
那个董卓军中新晋的中郎将！
那个在战前会议上，被他麾下谋士们评价为“不过一纸上谈兵的小人”！
佯攻……
奇袭……
那份被他嗤之以鼻的，董卓军的作战计划，此刻竟化作了最辛辣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他以为，吕布就是董卓的全部。他以为，只要设下天罗地网，困住这头猛虎，此战便胜券在握。
他将自己所有的底牌，颜良、文丑、张合、高览，全部押在了正面战场这个巨大的赌桌上，只为了享受一场酣畅淋漓的围猎。
可他万万没想到，真正的猎人，根本不在他的视线之内。
那个叫林渊的年轻人，在他精心布置的棋盘之外，悄无声息地，掀翻了整张桌子。
“林……渊……”
袁绍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与无尽的屈辱。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戏耍的傻子，自以为掌控全局，却早已落入对方的圈套。
“主公！”田丰的声音将他从几欲发狂的情绪中拉了回来，“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乌巢一失，军心必乱！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田丰的话音未落，帐外，混乱已经如同瘟疫般开始蔓延。
“乌巢烧了！我们的粮食都没了！”
“快跑啊！没有粮食，我们都要饿死在这里了！”
“是董卓的西凉铁骑！他们杀过来了！”
不知从何而起的谣言，夹杂着士兵们惊恐的喊叫声，在庞大的营盘中迅速扩散。
正面战场上，那些原本还在奋勇围攻吕布的袁军士卒，在看到后方那冲天的火光，听到那些令人绝望的呼喊后，手中的兵器，开始变得沉重。
他们的阵型，开始出现骚动。
他们的眼神，开始从悍勇，变得迷茫，再到惊恐。
家底被偷了，谁还有心思打仗？
林渊站在乌巢的火海之外，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角，将那股浓重的焦糊味送到他的鼻尖。他没有在意这些，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姻缘天书】的图卷上，那张代表着袁绍的金色“帝王”气运大网，此刻正上演着一场灾难性的崩塌。
随着乌巢的燃烧，这张大网的根基，那无数条连接着粮草与士卒气运的丝线，正在成片成片地断裂、消散。
整张网剧烈地颤抖着，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原本代表着“秩序”与“坚韧”的金色光辉，此刻被一股名为“慌乱”的灰色雾气所侵蚀，无数根金线变得扭曲、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
那股属于袁绍的金色帝王气运，虽然依旧庞大，却像一座被抽掉了地基的宫殿，外表华丽，内里却已摇摇欲坠。
“主公，撤吧！”田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看着袁绍，眼中满是痛心，“再不撤，军心一散，大军将有崩溃之危啊！”
“撤？”袁绍猛地回头，双眼通红地瞪着田丰，“我几十万大军，兵锋正盛！吕布已是笼中之鸟，唾手可得！你现在让我撤？”
这一撤，丢掉的不仅仅是一场战役的胜利。
丢掉的，是他四世三公的颜面！是他河北霸主的威严！
他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主公！”另一名谋士沮授也上前一步，沉声道，“田公所言极是！吕布虽勇，不过一匹夫耳！粮草，才是我军之命脉！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为一吕布，而陷大军于绝境，得不偿失啊！”
“放屁！”袁绍身旁，猛将颜良猛地一砸桌案，怒吼道，“吕布就在眼前！我等只需再加一把力，便可将其斩于马下！只要斩了吕布，大胜之下，军心自安！到时候再回援乌巢，又有何妨！”
“没错！先杀吕布，再言其他！”文丑也瓮声瓮气地附和。
一时间，帅帐内，主战与主退两派，争论不休。
袁绍的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他看着地图上那枚被重重包围的红色小旗，又回头看了看那片仿佛能烧穿苍穹的火光，心中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田丰是对的，必须立刻撤退，保存实力。
可他那深入骨髓的骄傲，却在疯狂地叫嚣着，不能退！绝不能在胜利的前一刻，狼狈地转身逃跑！
就在袁绍犹豫不决之际，正面战场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杀！”
吕布的咆哮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中，少了几分之前的狂暴，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嘶哑。
他敏锐地察觉到，来自四周的压力，正在迅速减弱。
那些原本像疯狗一样扑上来的袁军士卒，攻势变得迟缓，甚至有人开始畏缩不前。那张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网，出现了无数的缝隙。
怎么回事？
吕布喘着粗气，赤兔马也打着响鼻，一人一马，此刻都已是强弩之末。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数十处，鲜血几乎将他那身西川红锦百花袍染成了黑色。
他抬起头，顺着那些袁军士卒惊恐的目光，望向了他们的后方。
然后，他也看到了那片火光。
那片如同地狱业火般，在夜空中熊熊燃烧的火光。
吕布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虽然有勇无谋，但并非蠢货。如此规模的大火，出现在袁绍大营的后方，意味着什么，他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袁绍的粮仓，被烧了！
是谁干的？
电光石火之间，那张挂着谦卑笑容的脸，再一次，清晰无比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林渊！
“温侯神勇，率先为大军破敌，实乃我军之幸。”
“此战，还需仰仗温侯神威。”
……
那些他曾嗤之以鼻的恭维，那些他认为是奇耻大辱的“计策”，此刻，却以一种荒诞而又真实的方式，应验了。
他，吕布，天下无双的吕奉先，拼尽全力，浴血奋战，却依旧深陷重围，险死还生。
而那个他看不起的小白脸，却在千里之外，谈笑之间，给了袁绍最致命的一击。
并且，还顺手，救了他吕布一条命。
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吕布那颗只懂得杀戮与征服的心。
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不甘？
是愤怒？
还是……一种被彻底比下去的，无地自容的羞辱？
“啊——”
吕布仰天，发出一声既非咆哮，也非狂笑的古怪长啸。
他猛地一夹马腹，赤兔马会意，忍着剧痛，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朝着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冲了过去。
这一次，那些早已无心恋战的袁军士卒，再也无法阻挡。
包围网，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也就在此时，袁绍的帅帐之内，他终于做出了决断。
“传我将令……”袁绍闭上眼睛，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