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宫中再起风波急,陈皇后母族异动
烛火的最后一丝光亮,将那张画着简笔画的纸条吞噬,只余一小撮轻飘飘的灰烬,在微弱的气流中翻滚、散落。
青禾看着那堆灰烬,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不知该说什么。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脊背一路爬上后颈。废后陈氏,宁王余党,这两个名字,任何一个都足以在京城掀起血雨腥风,如今竟搅和在了一起。
苏浅月将手指上沾染的最后一丝灰烬弹掉,神色平静地仿佛刚才烧掉的只是一张废纸。
“小姐……”青禾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一堆枯骨,不甘心化作尘土,想从坟里爬出来罢了。”苏浅月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夜里的凉风瞬间涌了进来,吹散了屋内的暖意和那最后一丝焦糊味。
她望着黑沉沉的庭院,声音也像是被这夜色浸染过,听不出什么起伏:“陈家盘踞朝堂三代,门生故吏遍布,虽因陈后被废而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不缺钱,也不缺人脉,唯独缺一把能捅破天的刀。”
青禾顺着她的话想下去,脸色愈发白了:“宁王的那些人……就是刀?”
“是。一群亡命之徒,藏在阴沟里,无所不用其极。”苏浅-月的手指在冰凉的窗棂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节奏沉稳,“陈家想要东山再起,光靠朝堂上的旧情面是不够的,他们需要混乱。而宁王余党想要复仇,搅乱朝局,也需要一个体面的、能站在台前的幌子。他们凑在一起,倒也不算意外。”
一个出钱出人脉,一个出刀出阴谋。这确实是一拍即合的买卖。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相爷,或是……或是陛下?”青禾急切地问。
苏浅月摇了摇头,转过身,月光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告诉父亲,他会忧心,会打草惊蛇。告诉陛下……我们手里有什么?”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一幅画,两个字,连个像样的人证都没有。陈家只需一句‘家宴叙旧’,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到时候,反倒是我们,会落一个无凭无据、构陷朝臣的罪名,还会暴露贤妃娘娘。”
青禾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她知道,小姐说的是对的。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蛇要打七寸。”苏浅月重新坐回灯下,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可要打它,总得先知道它的七寸在哪儿。贤妃娘娘能递出消息已是万难,我们不能指望她去替我们探路。”
她端起茶杯,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陈家设宴,巳蛇赴约。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们具体谈了什么,达成了什么交易,后续又会有什么动作,这些才是关键。
她闭上眼,心神沉入系统界面。那块刚刚解锁不久的「舆情罗盘」正静静地悬浮着,上面光点疏离,显示着京城对她的公开言论风向,此刻是一片平稳的绿色。这东西能防明枪,却防不了暗箭。
她的目光掠过罗盘,落在了那枚熟悉的「情报收集符」上。委屈币的余额还算充裕,足够她挥霍几次。
但对谁用?
直接对陈家族长陈敬德?不行,此人是只老狐狸,心防极重,修为深厚,贸然探查,极易被反噬。对那个代号“巳蛇”的刺客?更不可能,对方神出鬼没,连个影子都抓不住。
必须找一个突破口。一个在局中,却又不算核心;一个能接触到秘密,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一个有软肋,可以被轻易拿捏的人。
苏浅月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前世今生关于陈氏家族的种种信息。陈敬德的长子沉稳有余,魄力不足;次子是个武夫,头脑简单。这些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忽然,一个名字从记忆的角落里跳了出来。
陈季常。
陈敬德的远房堂侄,在族中没什么地位,靠着祖上的一点荫庇,在工部领着一个清闲的差事。此人不好权,不好色,唯独有两大爱好:一是好酒,二是好赌。
最重要的是,此人酒后尤其喜欢吹嘘,常常把一些道听途说的秘闻,添油加醋地当成自己的功劳讲给赌友听,以此换来几声廉价的吹捧。
前世,陈家倒台后,苏浅月曾听闻,就是这个陈季常,在赌坊里输红了眼,为了三百两银子,把陈家藏匿兵器的一处秘密据点给卖了。
就是他了。
“青禾。”苏浅月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奴婢在。”
“你明日拿着我的帖子,去一趟‘金玉满堂’,就说我想订做一套新的头面。掌柜的认得我的帖子,会带你去见他们东家。”苏浅-月从妆匣里取出一张素雅的拜帖,又从钱袋里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一同递给青禾,“把银票也给他。告诉他,我要买一个消息。”
“金玉满堂”是京城最大的珠宝行,但内里的人都知道,它真正的生意,是贩卖情报。它的东家,身份神秘,只认钱,不认人。
“小姐要买什么消息?”
“陈季常,工部员外郎。”苏浅月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要知道他最近一个月的行踪,尤其是他去过哪些酒楼,哪些赌坊,和什么人来往密切,说过些什么话。”
青禾将东西小心收好,重重点头:“奴婢明白。”
“记住,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连张妈都不能说。”
“是。”
……
与此同时,深宫之中,永宁宫内。
贤妃李氏正坐在窗下,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剪,专注地修剪着一盆名贵的“瑶台玉凤”兰花。她的动作很慢,剪去一片枯叶,要端详许久,仿佛那不是花,而是一盘关乎生死的棋局。
贴身宫女秋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道:“娘娘,您让奴婢盯着的人,有动静了。”
李氏修剪花枝的手没有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方才,废后宫里的那个小太监德顺,鬼鬼祟祟地去了趟御药房。奴婢买通了御药房的一个小徒弟,他说,德顺什么药都没拿,只找当值的张太医,问了一件事。”
“问了什么?”李氏终于放下剪刀,抬起头。
秋纹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了:“他问张太医,若是一个人常年服用一种慢性毒,导致体虚畏寒,该用什么方子进补,才能在短时间内,看起来……神采焕发,与常人无异。”
李氏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自己的身体,就是被柳玉容用慢性毒药害成那样的。苏浅月为她解毒调理了这么久,才堪堪有了起色。
废后那边的人,打听这个做什么?
她挥了挥手,让秋纹退下。独自一人坐在殿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
陈家,废后,宁王余党……还有这诡异的问药。
她有一种预感,这些人凑在一起,谋划的绝不仅仅是让陈后复位那么简单。他们像是在准备一场大戏,而那个需要被“进补”得神采焕发的人,很可能就是这场大戏里,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她看向窗外,京城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
苏妹妹,你一定要快一点。
……
夜深人静,一更天的梆子声刚刚敲过。
汀兰水榭的书房里依旧亮着灯。
青禾回来了,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仆役衣裳,脸上带着几分奔波后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小姐,‘金玉满堂’的东家收了银子,消息也买到了。”她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递给苏浅-月,“这是他们整理的关于陈季常的全部信息。”
苏浅月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是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写的,只有在特定的光线下才能看清,这是“金玉满堂”的规矩。
她将纸条凑到特制的灯罩前,上面的字迹立刻清晰地显现出来。
陈季常,三十有七,家有悍妻,俸禄微薄。平生所好,唯酒与赌。常去的酒楼是城西的“醉仙楼”,常去的赌坊是南城的“鸿运坊”。
纸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他近一个月的动向,精确到每日的时辰。
苏浅月的目光飞速扫过,最后,定格在了七日前的一条记录上。
那一日,正是陈家举办“家宴”的日子。
记录上写着:七日前,申时,陈季常自工部下值,未归家,乘马车至陈氏本家府邸赴宴。亥时三刻,宴毕,陈季常酩酊大醉,由两名家仆送出,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鸿运坊”。
苏浅月的指尖在“鸿运坊”三个字上轻轻一点。
她继续往下看。
“子时,陈季常在鸿运坊输掉纹银三百两,与人争执。酒后狂言,称‘区区三百两算什么,过几日,待北边的好消息传来,老子拿金子砸死你们’。后被人劝开,次日由赌坊伙计送回家中。”
北边的好消息?
苏浅月的心猛地一沉。
大雍的北边,是常年战事不休的边境。
而此刻,正值胡族部落蠢蠢欲动,边境战云密布的紧张时刻。
朝堂之上,苏哲正为了主战还是主和,与一众大臣吵得焦头烂额。
陈家的一场家宴,宁王余党的参与,一个赌徒的酒后狂言……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北边”这两个字的牵引下,骤然串联成了一条令人不寒而栗的线。
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小小的后宫,也不是京城的权位之争。
他们想要的,是动摇国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