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将战王府的花园染上一层暖金色。墨玉琳挽着虞怀瑾的手臂，在熟悉的石子小径上缓缓散步，如同过去许多年一样。只是如今，挽着的手臂更显亲密，步伐也更从容。
“嫂子，”墨玉琳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株开得正盛的木槿花，嘴角噙着一抹俏皮的笑意，“您看那株木槿，还是我及笄那年，您带着我亲手种下的。当时我还嫌它长得慢，不如牡丹芍药富贵，您却说，木槿花朝开暮落，但生生不息，韧性强着呢。”
虞怀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也笑了：“是啊，那时你还是个急性子的小姑娘，恨不得今天种下，明天就能开花给你看。”她转头看向身旁已为人妇、气度沉静的小姑子，眼中满是温柔，“如今这木槿，早已亭亭如盖，花开花落，自成一景了。”
墨玉琳收回目光，看向虞怀瑾，眼神变得认真而温暖：“嫂子，我常常想起刚嫁去沈家头一年，回府小住的时候。那日也是在这园子里，我见您独自对着一堆账本和对牌发愁，府里府外，大事小情，千头万绪都压在您一个人肩上。我当时就想，我若能再能干些，是不是就能多帮您分担一些？”
虞怀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傻丫头，那时你刚出嫁，在沈家立足未稳，嫂子怎么舍得让你再为娘家的事劳心？何况，那些本就是我的责任。”
“可这里也是我的家啊。”墨玉琳语气坚定，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亲昵，“从小到大，是兄长和嫂子护着我，纵着我。便是当初我那般不懂事，被苏月儿挑唆着与嫂子置气，嫂子也从未真正厌弃过我，反而耐心教我理事，引导我明辨是非。”
她顿了顿，眼中似有晶莹闪动，声音却带着笑：“嫂子，您不知道，我嫁入沈家后，最初处理庶务，心里慌得很。每每遇到难处，就会想，若是嫂子您，会怎么做？是像当初教我核对账目一样，条分缕析？还是像当年处置那些阳奉阴违的仆妇一般，恩威并施？这么想着，竟也一步步走了过来。”
虞怀瑾听着，心中暖流涌动。她想起墨玉琳出嫁前，还是个需要她时时提点、偶尔还会闹些小脾气的姑娘；想起她初回府帮忙时的那份生涩与努力；想起她操办赏花宴时的周全缜密；想起她在诗社一举夺魁的惊艳才情；更想起她不动声色便促成了赵李两家联姻的玲珑手段……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显示着眼前这个女子的成长与蜕变。
“后来，我帮着嫂子打理些家务，学着操办宴会，竟也得了些虚名。”墨玉琳继续说着，语气轻松，带着点小女儿家的狡黠，“再后来，胆子便大了些，竟敢学着牵线搭桥，想着能不能也为兄长、为云辰他们在朝中，多结一份善缘。”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明亮，望着虞怀瑾，带着几分依赖，更带着几分终于能与之比肩的自豪：“嫂子，我知道，有兄长在，有您在，咱们战王府就是铜墙铁壁，什么都不怕。但我现在，好像……好像也能稍微帮上点忙了，是不是？”
她微微歪头，笑容灿烂，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墨家女儿的娇憨与锐气，轻声说道：“所以啊，嫂子，往后您可不能再把我当成那个需要您时时刻刻护在羽翼下的小丫头了。这个家的风雨，也该有我帮着挡一半了。”
这话语，三分俏皮，七分认真，蕴含着多少年的依赖、感恩与如今终于能回报的底气。
虞怀瑾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坚韧与担当，看着她早已褪去青涩、变得成熟温婉的容颜，心头百感交集。是欣慰，是骄傲，更是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伸手，像多年前那样，轻轻替墨玉琳理了理被晚风吹拂到颊边的一缕碎发，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我们琳儿长大了，是能独当一面、为家族遮风挡雨的人了。嫂子高兴，真的高兴。”
她顿了顿，眼中笑意更深，带着无比的笃定与亲昵：“那说好了，往后这个家，有你一半。你可不能偷懒，要一直帮着嫂子才行。”
墨玉琳重重地点头，笑容如木槿花般明媚坚韧：“嗯！说好了！”
姑嫂二人相视而笑，夕阳的余晖将她们的身影拉长，紧密地依偎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彼此。
远处廊下，墨骁珩负手而立，看着花园中那对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的身影，冷硬的面部线条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他转身，对身旁的老管家低声吩咐：“去跟王妃说，晚膳添一道琳儿爱吃的蟹粉狮子头。”
老管家笑着应下，心想，这个家啊，真是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