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强终于从呆滞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敬畏:“他娘亲祖奶奶开眼嘞!清风哥!这玩意能叫弓?你这分明是床弩吧!那靶子……都射散架了!真要是头活狍子,怕是被你钉树上,连脑浆子都得被箭杆子震出来!”
他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手舞足蹈,恨不能扑上去摸摸那张传奇的牛角弓。
林立杰蹲在那堆“狍子”残骸旁边,手指拂过箭杆留下的孔洞和撕裂的痕迹,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力道。
他抬起头,看着苏清风,眼睛里不再是震撼,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领悟和渴望:“哥,这就是断筋动,这就是毙命。”
他终于明白了那看似简单的一箭里,凝聚的是对猎物生机精准到毫巅的捕捉与扼杀,是需要用恐怖的力量瞬间贯穿破坏才能达到的效果。
自己之前那点伤着的准头,差得太远了。
刘志清更是浑身都在微微发颤,不是冻的,是血液奔涌带来的悸动。
苏清风那几箭,撕裂了他心中对强大的所有想象界限。
那不再是三十磅弓努力维持的平稳,而是五十磅牛角弓驾驭风暴般的雷霆万钧。
他喃喃道:“哥,我……我想学这个!我想……开这样的弓!”
青年的眼中,除了惊骇,更多是破茧而出的狂热向往。
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真正主宰山林,为了让自己在危急关头,能有这定鼎乾坤的一射之力!
苏清风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并无半分得色。
他缓缓松开牛角弓那紧绷的弦,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余音。
走到那堆残骸旁,俯身,用粗粝的手指精准地捏住箭杆尾部,手腕一沉一扭。
“噗!”
“噗!”
两根深入冻土的翎羽箭被他轻松拔出,箭簇上沾着泥土和干草屑,寒光依旧冷冽。
“甭说废话。”
苏清风的声音不高,清冷干脆。
“那是弓劲力道大,光靠眼神盯着看,没这股子开弓破甲的狠劲儿,射中了也白瞎。”
他把两支箭“嗒嗒”两声插回箭壶,目光依次扫过三人,“力气,也是练出来的。手上稳,心里定的那股力道,也是气力。真想在林子里活命,不把自个儿的筋骨磨出铜皮铁骨,这狠劲就使不出来。”
他顿了顿,视线最终落在刘志清身上:“志清,你心里有股劲儿,这很好。但饭,真得一口一口吃。开得了三担硬弓,就能射穿老虎屁股?那是屁话。开不了硬弓,也能当个好猎手。眼毒手稳,射得准要害,力气差些也能要命。先把你这三十磅弓拉稳拉准了是正经。”
他拍了拍刘志清的肩膀,力道不小:“眼下的活儿,是盯死那‘活靶子’,十箭里能有七八箭把它‘射死’。就按我刚才打要害的路数来。开弓射箭,心神合一,眼到,心到,劲到!手上的活计,熟才能生巧。不光这弓弦如此,日后摸到枪管子也是一样的道理,端得稳,瞄得准,扣扳机那一下心别跳出来,靠的就是千锤百炼。”
苏清风环视一圈,看到三人眼中重新燃起的,不再是迷茫的狂热,而是沉静下来的战意。
“想见识那白毛玩意儿的真容,想把脑袋别裤腰带上拼命的活计干好,就先把你手里的家伙练成自个儿胳膊腿!甭等真见着了,手一抖,尿了裤子,害了自己也坑了兄弟!”
寒风似乎也凝滞了一下,接着更加猛烈地刮过。
郭永强狠狠搓了把脸,跺了跺冻得有些发麻的脚:“懂了,哥!看我的!”
他二话不说,重新拎起自己那张硬木猎弓,走到三十步开外,目光炯炯地盯住已经由林立杰和刘志清迅速重新绑扎起来的,又一个丑陋的草“狍子”。
林立杰默默走到草垛后,双手握住了长杆。
刘志清则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学着苏清风之前的动作,让身体沉静下来,目光变得专注而锐利。
“扯!”
郭永强大吼一声,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草靶再次蹦起!
郭永强屏住呼吸,死盯着那冲出的身影,开弓的力道比之前更足,弓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嗖——”
箭矢破空,带着一股狠劲!
然而,目标蹦得太快,箭尖擦着“狍子”后腿飞过,深深扎进远处的树干。
“他娘的!再来!”
郭永强毫不气馁,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再次搭箭开弓。
很快,轮到刘志清。
他看着郭永强的箭一次次落空或落偏,脸上没有嘲笑,只有更深的凝重。
他走到位置,缓缓举弓。
“扯!”
林立杰的声音响起。
草靶疾冲!
刘志清的目光瞬间锁定靶子前冲的趋势,他努力捕捉那种“生机”涌动的轨迹。
开弓,七分满!
这一次,他强行压制住心跳加速的悸动,在撒放瞬间,手指尽可能平稳地松开。
“嗖!”
箭矢追着“狍子”的轨迹而去,“噗”的一声,狠狠扎在草靶的侧面靠后位置,位置大约是侧肋!
虽非脖颈,心脏那种绝对致命处,但也算重要脏器区域!
“中了!”
刘志清心头一喜,差点喊出来。
但他立刻看到那草靶只是被带得猛地一歪,并未倒下,还在蹦跶。
“还不够狠……”
刘志清紧抿嘴唇,眼中却燃起更亮的光芒。
找到感觉了!
林立杰沉默上前。
靶子晃动更快,他眼神沉冷如寒潭,弓开满,箭出如电!
“噗!”
这一箭狠狠扎中“狍子”前肩位置!
强力的箭矢瞬间贯穿干草团,带着靶子向后仰去,晃动两下,似乎重伤,却未能彻底杀死。
“再来!”
苏清风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鞭子,催促着,不容懈怠。
时间在枯燥、艰苦又充满挑战的重复中飞逝。
惨白的日头在空中艰难挪移,雪地里映出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冻土坚硬,朔风如刀。
他们手指早已冻僵,每一次拉开冰冷的弓弦都像是在撕扯僵硬的肌肉。
虎口被弓弦勒得生疼,甚至裂开了细小的血口,在寒风里一吹,如同无数钢针扎刺。
郭永强那张硬木弓的威力渐渐显露,但活靶的灵动狡诈远超他的直率。
他一次次怒吼着“扯!”,箭矢破空声一次比一次狠厉,射中的次数在增加,但大多打在躯干边缘或不痛不痒的位置。
他脾气上来,猛啐一口唾沫在冻土上,凝成一个冰点。
“老子就不信了!”
林立杰依旧沉稳如山。
他不追求郭永强那样的蛮力,却力求每一箭射出都带着思考和预判。
他在失败中不断调整瞄准的点位和时机。
渐渐地,他的箭落在“狍子”颈后、脊椎附近的次数多了起来,位置刁钻狠辣。
虽然草靶模拟不出真实的生理反应,但那份击碎中枢的意图无比清晰。
十箭之中,竟已有两箭正中心脏模拟区,一箭擦着脖颈而过!
变化最惊人的,却是刘志清。
他像一块投入熔炉的铁胚,在反复锤炼中飞速蜕变。
他原本性子就倔,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钻劲,此刻被彻底激发。
他不再追求力量感,而是牢牢记住苏清风说的“心神合一”。
每一次搭箭,开弓前,他都闭上眼睛一瞬,努力感受那即将出现的生机轨迹。
睁开眼时,目光锐利得能刺透空气。
他改良了自己的动作。
弓开不追求最大满月,只取七成,确保撒放瞬间手腕的绝对稳定。
他甚至撕下棉袄内衬一小块薄毡,裹在拉弦的手指上减少摩擦。
这小小的改进效果显着。
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苏清风演示时那种奇妙的呼吸节奏!
“扯!”
靶动!
箭出!
噗!
第一箭便精准地钉入“狍子”模拟的腰眼要害!
虽然草靶依旧剧烈晃动,但那个位置,足以让大型猎物瘫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