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巫脉村,晨雾总裹着艾草的淡香。狗剩每天去破庙的路,都会经过村口的老槐树——如今树下多了个石墩,是村民们特意凿的,供胡三太爷给孩子们讲守骨人的故事。孩子已经能熟练地辨认艾草的新旧,还会跟着胡三太爷用炭笔在黄纸上画简单的驱骨符,画完就揣在兜里,说要“帮叔守着地脉石”。
这日清晨,狗剩刚走到破庙,就见地脉石旁蹲着个小小的身影——是那孩子,正用手指轻轻拂去石上的薄霜,嘴里还念念有词:“胡爷爷说,火纹亮的时候,就是你在跟我们打招呼呢。”狗剩放轻脚步走近,果然见石头上的火纹泛着极淡的红光,和孩子兜里露出来的驱骨符隐隐相吸。
“今天咋这么早?”狗剩拍了拍孩子的肩。孩子抬头笑,举着手里的布包:“娘让我给你带的窝头,还热着呢。对了叔,我昨天跟胡爷爷去后山,发现小溪里的石头有点怪——有的上面沾着黑点点,像之前烧过的黑蛇灰,但又没烧透。”
狗剩心里一凛,当即拉着孩子往后山走。小溪边的鹅卵石上,果然有几处零星的黑斑,用指甲刮开,底下竟透着丝极淡的阴寒,比之前的黑纹石更隐蔽。他赶紧让人去叫胡三太爷,自己则蹲在溪边观察——溪水是从地脉石所在的山坳流下来的,这阴寒怕是从地脉深处渗出来的,只是比上次的黑纹石更细微。
胡三太爷赶来时,手里还攥着引路木牌。他把木牌凑近黑斑,木牌上的青光微微闪烁,黑斑瞬间淡了些。“是母巢的残气没错,只是藏得更深了,顺着地脉水渗到了溪里。”他皱着眉,“地脉石虽封住了主巢,但地脉像棵大树,根须盘得深,说不定还有些细枝末节的残气没清干净。”
消息传开后,村民们没慌——经历过上次的事,大家早有了默契。村长带着人把小溪上下游的鹅卵石都翻了一遍,找出带黑斑的石头,集中用艾草火焚烧;李婶领着妇人们,在溪边撒上晒干的艾草碎,说是“用阳气挡着阴寒”;孩子则跟着胡三太爷,拿着引路木牌在溪边来回走,木牌的青光所到之处,零星的阴寒便散了去。
忙到正午,溪边的黑斑全清干净了。村民们坐在溪边歇脚,王老六拎着桶刚捞的鱼,笑着说:“现在咱们跟这阴寒打交道,比上次利索多了!往后多盯着点溪水、田埂,它再想冒头也难!”
狗剩望着溪水潺潺流过,心里却记着胡三太爷的话——地脉的根须深,残气或许还藏在更隐蔽的地方。他起身往破庙走,地脉石上的火纹与蛇鳞纹依旧清晰,只是在阳光下,火纹的亮度偶尔会轻轻波动,像在提醒他:守护不是一劳永逸的事。
往后的日子,巫脉村多了个习惯——每月初一,村民们会分成几队,一队去黑风岭给守骨人墓除草、献艾草;一队去后山检查小溪和地脉周边的土地;还有一队跟着胡三太爷,用引路木牌和驱骨符,在村里的角落巡查。孩子渐渐成了“小帮手”,不仅能准确找出带阴寒的痕迹,还会教更小的孩子辨认艾草,说“这是守护村子的草”。
入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时,狗剩又去了破庙。地脉石上积了层薄雪,却没挡住石头透出的暖意。他伸手拂去雪,火纹与蛇鳞纹在雪光里格外显眼。忽然,手腕上原本消失的蛇痕处,竟传来一丝极淡的暖意,像绿皮蛇的虚影又回来了似的。他愣了愣,随即笑了——或许,这份守护真的从未离开,它藏在地脉石里,藏在艾草香里,藏在村民们的默契里,更藏在孩子认真的眼神里。
雪越下越大,村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他们在老槐树下堆雪人,雪人手里还插着一束干艾草,雪人脸上用炭笔画了个简单的火纹。狗剩站在破庙门口,望着远处的炊烟和孩子们的身影,心里踏实得很。
他知道,母巢的残气或许还在某个角落藏着,未来或许还会有新的挑战。但只要巫脉村的人记得,如何用艾草驱散阴寒,如何用团结扛过风浪,如何把守护的法子一代代传下去,这村子的平静,就会像地脉石的暖意一样,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