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巫脉村的供桌旁就围了圈人,连拄着拐的王大爷都挪着小碎步凑过来,手指头轻轻戳了戳那块青灰色的酸菜石,眼睛瞪得溜圆:“狗剩小子,这石头真能克煞?我家菜窖去年烂了两筐土豆,能不能借我摆两天?”
狗剩正蹲在旁边磕瓜子,听见这话立刻直起腰,手往烟袋杆上一搭,摆出副“高人”模样:“王大爷,这可不行!这是我专属的法器,昨天三太爷都夸……”话还没说完,缠在他手腕上的绿皮蛇突然昂起头,对着酸菜石吐了吐信子,尾巴尖还扫了扫他裤兜里的瓜子壳——像是在拆他的台。
“咳咳!”铜烟袋突然“嗡”了一声,胡三太爷的声音带着笑意飘出来,“再吹,这石头都要以为自己是镇宅宝玉了。人家王大爷要防的是潮气,你拿块沾过酸菜咸气的石头凑啥热闹?”
狗剩脸一红,赶紧改口:“那、那我帮您去瞅瞅菜窖!法器虽不能借,但我这‘看窖本事’能借!”说着揣起烟袋,拎着酸菜石就跟王大爷走,绿皮蛇缠得更紧了,像是怕他又出洋相。
到了王大爷家菜窖,狗剩刚探头,就闻见股潮味。他学着上次的样,先往里面撒了点枣核灰,又把酸菜石往窖口一放,正想喊“煞出来”,胡三太爷的声音又响了:“傻小子,低头看看脚边!”狗剩一低头,才发现菜窖通风口被半筐干玉米杆堵了,潮气全闷在里面。
“哦……”他赶紧把玉米杆挪开,风一进窖,潮气瞬间散了不少。王大爷乐得直拍他肩:“还是狗剩有本事!”狗剩挠挠头,偷偷瞪了眼烟袋——要不是三太爷拆台,他还能再装会儿“高人”呢。
往后几天,巫脉村的菜窖但凡有点“毛病”,人家都来找狗剩。有时是菜放得太挤,有时是窖门没关严,狗剩每次都拎着酸菜石去,摆完石头再顺手帮着收拾,倒真没再让菜烂过。就连张奶奶都说:“这小子以前蹲石碾旁磕瓜子能磕一下午,现在倒勤快了!”
晚上,张奶奶的屋里总飘着红薯粥的香。狗剩蹲在小桌边,盛了碗晾在地上,绿皮蛇就盘在碗边,吐着信子沾点粥水。他自己捧着碗,边喝边往烟袋里塞烟丝,这次没敢混瓜子壳——上次混了壳,点烟时呛得他眼泪直流,胡三太爷笑了半宿,说再敢糊弄就真换辣椒面。
“对了三太爷,”狗剩吸了口烟,含糊地问,“那菜窖阴煞还会来不?”
烟袋杆顿了顿,胡三太爷的声音软了点:“有你这‘酸菜石法器’镇着,还有满村的烟火气,它敢来才怪。不过你小子要是再偷懒,下次来的就不是煞,是我拿烟袋敲你脑袋了!”
狗剩赶紧点头,又往嘴里扒了口红薯粥——甜丝丝的,暖到了心坎里。窗外的月光洒在供桌旁的酸菜石上,石头被擦得锃亮,映着屋里的灯光,倒真有了点“法器”的样子。
巫脉村的日子还是老样子,鸡叫头遍时有人挑水,晌午石碾旁偶尔有人磕瓜子,傍晚家家户户飘着饭香。只是多了块被供起来的酸菜石,多了个爱拎着石头帮人看菜窖的狗剩,还有烟袋里时不时飘出的调侃声,和绿皮蛇亮晶晶的眼睛。
那些鸡飞狗跳的斗煞故事,早被村里人当成了笑谈,可每次提起,大家都会指着酸菜石笑:“这石头啊,可是咱村的宝贝!”狗剩听了,总会把腰挺得更直——他知道,这宝贝不是石头,是村里的热热闹闹,是三太爷的提点,是张奶奶的红薯粥,是这日子里藏不住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