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捧着参汤碗,手背上的青筋突突跳——哪见过这阵仗?刚亮明身份要讲正事,被一碗热汤堵得差点把舌头烫掉。二舅蹲在他对面,捧着个比脸还大的海碗呼噜噜喝,喝得脑门上冒热气,跟刚从澡堂子出来似的:“瞅你那怂样,青丘的狐狸都这么不经烫?俺们狗剩小时候喝参汤,烫得直蹦高还不撒手呢!”
狗剩正蹲在龟甲旁瞅新鲜,甲片上的裂纹里渗着点金光,像撒了把碎星星。白灵用手指戳了戳,龟甲突然“咔哒”响了一声,裂纹里浮出行字,歪歪扭扭的,跟狗剩用树枝在地上画的字有一拼:“莲非莲,狐非狐,三代血,换归途。”
“这啥意思?”二舅凑过来,嘴里的参渣喷了龟甲一脸,被老狐仙一木杖敲在后脑勺,“去去去,文盲别瞎掺和!这是青丘的上古文字,翻译过来能写半本《山经》!”
络腮胡总算把参汤咽下去,抹了把嘴,脸上的憨厚劲儿全没了,眼神亮得跟虎仙夜里的眼珠子似的:“实不相瞒,俺们是青丘狐帝的近卫,当年屠狐案里逃出来的。紫袍客不光想抢九尾莲,还偷了俺们狐族的‘换魂术’——那龟甲上的字,说的就是这术。”
他往龟甲上哈了口气,用袖子一擦,更多字冒了出来,还带着幅小画:画里三个狐狸围着朵莲花,第一个狐狸胸口插着刀,第二个狐狸变成了莲花,第三个狐狸抱着个婴儿,婴儿胸口有朵莲形胎记。
“第一个是俺们老族长,当年为护莲花死在紫袍客手里。”络腮胡的声音有点发哑,“第二个是俺族圣女,她用换魂术把自己的魂嵌进了九尾莲,所以那莲才带着狐气。第三个……”他突然看向白灵,“是圣女的孩子,胸口有胎记的那个。”
白灵的脸“唰”地白了,手不自觉摸向心口——她娘的笔记里夹过片莲形的花瓣,当时只当是普通花叶,现在想来,怕不是……
“你是说,白灵是……”狗剩刚开口,就被老狐仙打断。老狐仙的木杖在龟甲上敲了敲,甲片突然翻过来,背面刻着个狰狞的兽头,跟相柳的画像有七分像:“别打岔!重点在这儿——圣女的换魂术里,掺了相柳的骨粉,所以九尾莲才又有仙气又有戾气,这也是黑海帮抓白灵娘的原因。”
二舅听得直咋舌:“好家伙,这比听书先生讲的还绕!合着这莲花是狐狸变的,狐狸身上还带着长虫的骨头?”他突然一拍大腿,“那咱炖的参汤里,加了莲苗的叶子,会不会长出个狐头蛇身的怪物?”
这话刚说完,灶台上的参汤锅突然“噗”地冒了个大泡,汤里浮起片银白的叶子,叶尖的血红竟慢慢变成了金色,像只小狐狸的尾巴在水里晃。小青蛇“嗖”地从狗剩袖袋窜出来,跳进锅里,对着叶子吐信子,尾巴尖的白毛闪了闪,叶子竟顺着锅沿漂到白灵面前。
“是圣女在认亲呢。”老狐仙捋着不存在的胡子,白眼球里闪着光,“这莲苗吸了参汤的灵气,又沾了白灵的气息,总算显了本相。”
络腮胡突然“咚”地跪下,吓了众人一跳。他从怀里掏出个毛茸茸的东西,是半块狐狸尾巴毛做的香囊:“这是圣女留给孩子的,说戴着能避相柳的戾气。俺们找了十几年,直到前阵子在江里捞着块碎布,上面有这香囊的味儿,才一路寻到黑松山。”
白灵接过香囊,刚碰到手,香囊突然化成金粉,钻进她腕间的雪莲印记里。印记瞬间变得滚烫,《山经》在她怀里“哗啦”翻开,正好停在画着青丘的那一页,上面多了行新字,是她娘的笔迹:“吾女白灵,实为青丘遗脉,护莲亦护己。”
“娘……”白灵的眼泪掉在《山经》上,墨迹晕开,竟慢慢显出张地图,标注着青丘的位置,就在黑松山往东南走三千里的迷雾谷里。
“这么说,白灵得回青丘认祖归宗?”二舅挠头,“那可不行,石屋的参汤还得她帮忙看火呢,老狐仙眼神不好,总往汤里加柴火棍儿。”
老狐仙气得用木杖敲他:“就知道喝!没听人家说相柳的骨粉在莲里?青丘有净化戾气的法子,白灵不去,回头莲苗长成相柳的模样,咱都得被缠上!”
正说着,院门外的“勿念”花突然成片地落,跟下蓝紫色的雪似的。虎仙对着东南方向低吼,三耳兔蹦到墙头上,指着远处的天空:“是信鸽!好多信鸽!”
络腮胡脸色一变:“是黑海帮的余党!他们肯定跟着俺们的信鸽找来了!”他突然拽住狗剩,“快,把莲苗移到潭里去!相柳的戾气怕地脉水,泡着能暂时护住!”
二舅抄起猎枪就往外冲:“护个屁!看俺崩了他们!”刚跑到门口,就被一群黑影围住——来的不是黑海帮的喽啰,是些穿青布衫的汉子,为首的手里举着块牌子,上面画着只狐狸,跟络腮胡黑袍上的一模一样。
“是自己人!”络腮胡喊了一声,又突然皱眉,“不对,他们脖子上都缠着黑布——是被相柳戾气控制的族人!”
穿青布衫的汉子们眼神发直,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突然齐刷刷往石屋里冲,嘴里嘟囔着:“带莲花回黑海帮……带莲花回黑海帮……”
二舅一枪托砸倒一个,骂骂咧咧道:“娘的,自己人也打?这叫啥事儿!”
狗剩突然抱起莲苗往禁地跑,白灵紧随其后。小青蛇在前面引路,尾巴尖的白毛亮得跟灯笼似的。老狐仙的木杖往地上一顿,杖头的龙纹亮起,石屋里的桌椅突然自己动起来,挡住了青布衫汉子的路。
“快!潭水能镇住他们!”老狐仙喊着,被个汉子抱住腿,差点把木杖扔了,“二舅你个龟孙,还不快来帮忙!”
二舅正跟三个汉子周旋,打得嗷嗷叫:“来了来了!你先撑住!别让人把你那白眼球当蛋吃了!”
禁地潭边,狗剩刚把莲苗放进水里,潭水突然翻起巨浪,水面上的倒影不再是白灵娘,而是个穿白衣的狐狸女子,正对着白灵笑:“吾女,该回家了。”
白灵的雪莲印记突然炸开金光,与莲苗的金光融在一起,潭水瞬间变得清澈,那些追来的青布衫汉子一沾潭水,脖子上的黑布就化成黑烟,眼神渐渐清明。
络腮胡跟着跑来,看到这场景,突然对着潭水跪下:“圣女显灵了!”
狗剩望着潭里的倒影,突然明白——哪有什么莲,哪有什么狐,不过是一代代人护着念想,护着家。就像这黑松山的参汤,不管加了莲苗还是狐狸毛,喝到嘴里都是热乎的,暖着心呢。
二舅扛着猎枪跟过来,枪托上还挂着个晕过去的汉子,他咧着嘴笑:“搞定!今晚加菜,炖参汤再扔俩参须子!”
潭水慢慢平静下来,莲苗的第七片叶子上,小白花又开了些,花瓣上的小脸对着众人笑,像在说:别急,日子还长着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