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刚带起凉意,四望树突然“咔嚓”断了根枝桠——是朝西的那根,沾着昆仑冰碴的。狗剩正蹲在树底下拾山参籽,见状心里一紧,摸出怀里的山印,果然烫得像块烙铁,印上通往昆仑的金线红得发黑。
“出事了!”大黄仙从柴房窜出来,嘴里叼着半截狐毛,是红狐狸托山风带来的,“胡二爷说,黑风把昆仑的冰盖掀了,里面钻出个大玩意儿,长着九个脑袋,专吃有灵性的东西!”
这描述让狗剩想起老辈人讲过的“相柳”——神话里九头蛇身的怪物,当年被英招大神斩了,没想到竟有残魂藏在冰盖下。他抄起龙鳞斧,斧柄上的小蛇直挺挺的,鳞片青黑得发暗,显然也感应到了凶气。
二舅往他背包里塞了把劈柴刀,自己扛着猎枪要跟着:“你娘当年护着你,现在我这当舅的,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去拼命。”二舅娘把腌山杏往包里塞,手直抖:“带上这个,黄仙认亲。”
往昆仑赶的路上,天越来越暗,太阳像被墨染了,昏沉沉的。红狐狸在山口等着,尾巴秃了块,沾着血:“那怪物把黄三太爷的无云洞砸塌了,胡二爷被压在里面,说是……说是那东西喷的黑风,沾着就烂!”
离冰盖还有老远,就听见“轰隆”声,像是山在炸。近了才看清,那怪物真长着九个脑袋,蛇身子粗得像老树干,每个脑袋上都冒着黑烟,一口下去,冰盖就缺一大块,碎冰碴子飞得比树还高。
“它在找英招大神的骨头!”红狐狸躲在石头后,声音发颤,“说吃了能长出第十条命,到时候不管是兴安岭的黄仙,还是长白山的白仙,都得被它当点心!”
龙鳞斧突然自己飞起来,小蛇从纹里钻出来,一下子长到几丈长,青黑色的鳞片闪着光,对着九头怪吐信子。那怪物九个脑袋同时转头,眼里的红光扫过来,小蛇身上顿时冒起白烟,疼得“嘶嘶”叫。
“用山印!”二舅举着猎枪打了一枪,铅弹打在怪物身上,跟挠痒似的,“你娘的龙纹能克邪祟!”
狗剩掏出山印,往上面按了按肚兜碎片。龙纹“腾”地燃起金光,顺着山印的金线流出去,像条火龙缠上九头怪的身子。那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九个脑袋乱晃,黑风卷着冰碴子砸过来,二舅一把将狗剩推开,自己被扫中胳膊,顿时起了层黑泡。
“二舅!”狗剩红了眼,举着龙鳞斧冲过去。小蛇会意,喷出青火,火里裹着山参的清苦气、澜沧江的水汽,还有兴安岭的土腥气,竟在怪物身上烧出片焦黑。
“英招大神的灵在斧子里!”红狐狸突然想起什么,叼来块冰,冰里冻着根羽毛,是钦原的翎羽,“快让小蛇吞了它!”
小蛇吞下翎羽,身上的鳞片突然变成五彩的,像披了层铠甲。它猛地窜起,一口咬在怪物中间的脑袋上,那脑袋“噗”地爆了,黑血溅了一地,地上的石头都被烧出坑。
九头怪少了个脑袋,更疯了,剩下的八个脑袋一起喷黑风。危急关头,冰盖下突然传出巨响,胡二爷顶着块石板爬出来,身后跟着黄三太爷,还有只浑身雪白的大刺猬——是长白山的白仙老祖宗,背上的尖刺闪着寒光。
“白仙带了山根的土!”黄三太爷虽然瘸了条腿,还是蹦得老高,“撒它身上!”
白仙老祖宗一抖身子,背上的尖刺带着黑土射出去,土落在九头怪身上,冒出白烟。那怪物的身子开始发抖,原来山根的土是它的克星。狗剩趁机举起山印,龙纹金光暴涨,小蛇拖着青火,从怪物的七寸钻了进去。
只听“轰隆”一声,九头怪的身子炸成了黑灰,剩下的八个脑袋滚在地上,被白仙老祖宗用尖刺钉住,慢慢化成了水。
风停了,太阳露出点光。胡二爷胳膊流着血,却咧着嘴笑:“这东西是张瞎子那伙人的邪法引出来的,他们想靠怪物毁了仙家的根,自己当山大王。”
二舅被红狐狸用草药敷着胳膊,黑泡渐渐消了:“以后再有人敢坏规矩,咱还这么收拾他!”
往回走时,小蛇缩回龙鳞斧里,又变成小不点儿。山印上的金线恢复了原样,只是朝西的那根,比以前更亮了。狗剩摸了摸斧柄,黄毛蹭着手心,暖烘烘的。
路过四望树时,断了的枝桠旁冒出个新芽,绿油油的,看着就结实。大黄仙正领着小黄皮子们往树下埋石头,都是从昆仑冰盖捡的,上面还沾着五彩的鳞片——是小蛇打架时掉的。
“以后这树就叫‘镇山树’。”二舅蹲在树下抽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谁要是敢来祸祸山,先问问它答应不。”
夜里,柴房里飘着药味和腌山杏的酸气。狗剩摸着山印,听着二舅打呼,还有大黄仙在梁上啃红果的声音,突然觉得,不管来多大的怪物,只要人跟仙家一条心,守着山水的规矩,就啥也不怕。
窗外,镇山树的新芽在月光下晃了晃,像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