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青丘去的路,要穿过一片桃花林。此时虽不是花期,枝桠间却总飘着淡粉色的雾气,走在里面,连呼吸都带着点甜香。雪灵狐大概是闻着味儿了,从狗剩怀里探出头,鼻尖一抽一抽的,尾巴摇得像朵小绒花。
“这雾邪性,别乱碰。”二舅用缩地杖拨开眼前的雾,杖头的铜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有东西过来了。”
话音未落,雾气里窜出几只狐狸,毛色赤红,眼睛是剔透的琥珀色。它们围着雪灵狐转了两圈,领头的那只对着白灵拱了拱身子,口吐人言:“白灵使者,族长在等你们呢。”
青丘的宫殿是用玉石砌的,廊下挂着风铃,风一吹就发出清越的响声。族长是位白发老妪,穿着绣满桃花的长袍,看见狗剩脖子上的玉佩,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果然是莲生的后人。”
“莲生是我爹。”狗剩摸了摸玉佩,“您认识他?”
老妪叹了口气,指尖划过他带来的那块枯花纹玉佩:“这是我小女儿的本命玉。三年前她去黑风口采药,就再也没回来。”她指了指玉佩上的枯花,“本命玉枯萎,就代表主人……”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谁都懂了。新媳妇攥紧了猎枪:“这么说,那树妖是您女儿变的?黑海帮也太不是东西了,连姑娘家都害!”
“不止。”老妪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展开来,上面画着座沉入海底的古城,“他们偷走树妖,是为了找这个——东海雾岛的海底古城。传说那里藏着‘轮回镜’,能让人起死回生。”
二舅嗤笑一声:“哪有这种好事?多半是邪术。”
“是邪术。”老妪的声音沉下来,“启动轮回镜,需要献祭一百个活人。黑海帮抓了不少山民,估计就是为了这个。”
雪灵狐突然对着殿外叫了两声,尾巴指向东方。白灵翻开《山经》,新的字迹正在浮现:雾岛潮汐,初三最盛。
“今天是正月廿九,还有四天。”狗剩握紧冰剑,“我们得去阻止他们。”
老妪从怀里摸出颗桃花形状的珠子,递给狗剩:“这是避水珠,下海能用。我小女儿的本命玉,也请你们带上,或许能镇住轮回镜的邪气。”
离开青丘时,桃花雾更浓了。领头的赤狐送他们到林边,突然说:“我妹妹生前总说,想看看黑松山的雪。等这事了了,你们能……带片黑松山的雪给她吗?”
雪灵狐从狗剩肩上跳下来,用爪子刨了刨路边的积雪,堆成个小小的雪堆,又叼来片桃花瓣放在上面。赤狐看着那堆雪,眼睛湿了湿:“多谢。”
往东海去的路上,二舅用缩地杖缩短了路程,可赶到雾岛时,还是错过了初三的潮汐。海边的礁石上站着个穿蓑衣的老头,看见他们就摆手:“别靠近,这几天海里邪乎得很,晚上总有人影在水面晃。”
新媳妇往海里扔了块石头,溅起的水花里竟映出张人脸,转瞬就消失了。她打了个寒颤:“是黑海帮抓的那些山民?”
狗剩摸出避水珠,珠子在掌心发出柔和的光:“等涨潮时,我们从海底进去。”
夜里的海边风很大,卷着咸腥味往人骨头里钻。雪灵狐缩在狗剩怀里,尾巴把他的手裹得严严实实。二舅靠在礁石上喝酒,酒葫芦里的烧酒快见了底:“明早涨潮,咱们跟他们好好玩玩。”
狗剩望着黑沉沉的海面,手里的冰剑映着月光,“凛”字透着股寒气。他想起爹说的“有奔头”,现在他的奔头,就是把那些被抓的山民救出来,让黑海帮的人付代价。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潮水开始上涨。狗剩把避水珠塞进怀里,率先跳进海里。冰凉的海水刚没过脚踝,珠子突然发热,周围的海水自动分开,让出条通往海底的路。
海底果然有座古城,城墙爬满海藻,城门上刻着“忘川”二字,看着让人心里发堵。雪灵狐对着城门叫了两声,尾巴指向城墙的裂缝——那里有新鲜的脚印,显然刚有人进去过。
“跟紧了。”白灵握紧《山经》,书页在水里轻轻翻动,“里面阴气重,别乱碰东西。”
穿过裂缝,眼前出现座祭坛,二十几个山民被绑在柱子上,脸色惨白。祭坛中央站着个穿黑袍的男人,手里举着面铜镜,镜面上刻满诡异的花纹,正往外冒着黑气。
“是黑海帮帮主!”新媳妇举枪就要打,却被二舅按住。
“等等,他在念咒语。”二舅压低声音,“打断他,这些山民会被黑气反噬。”
狗剩摸出枯花纹玉佩,突然想起青丘老妪的话。他悄悄绕到祭坛后面,把玉佩往铜镜上一按。玉佩接触到铜镜的瞬间,发出刺目的白光,黑气像遇到克星似的往后缩。
“谁在捣鬼?”黑袍人转身,看见狗剩,眼睛瞪得像铜铃,“又是你这毛头小子!”
他挥手放出几道黑气,狗剩举剑去挡,冰剑的寒光劈开黑气,溅起的水花打在黑袍人脸上。雪灵狐趁机窜到祭坛下,用爪子解开最边上一个山民的绳子。
“动手!”二舅大喊一声,缩地杖往地上一顿,瞬间出现在黑袍人身后,一杖打在他背上。黑袍人踉跄着扑向铜镜,铜镜“哐当”掉在地上,裂开道缝。
新媳妇的猎枪响了,火药炸开的火光在水里也带着股热劲,正好打在黑袍人的胳膊上。他惨叫着化成团黑雾,往祭坛深处窜去。
“别让他跑了!”狗剩追上去,冰剑在水里划出银亮的弧线。黑雾钻进道石门,门“轰隆”关上,上面刻着的骷髅头眼睛突然亮起红光。
白灵跑过来,《山经》自动翻开到古城地图:“这是通往海底漩涡的门,进去就出不来了。”
被救的山民里,有个老汉突然跪下:“多谢各位恩人!我儿子还在里面……”
狗剩看着紧闭的石门,又看了看怀里的莲籽陶罐。罐子里的莲籽像是感受到他的心意,轻轻动了动。他握紧冰剑,对二舅说:“我进去看看。”
“你疯了?”新媳妇拉住他,“那黑雾邪得很!”
“爹说过,见死不救,不如回家种地。”狗剩把枯花纹玉佩塞给她,“要是我没出来,你们把这玉佩带回青丘。”
雪灵狐蹭了蹭他的手,跳进他怀里,像是要跟他一起去。二舅叹了口气,摸出暖骨草:“带上这个,能驱邪。”
石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冰剑的寒光照着路。黑雾在前面飘着,时不时回头发出冷笑:“你以为能杀了我?轮回镜虽裂,却能让我借尸还魂,等我出去,定要血洗青丘和黑松山!”
狗剩没说话,只是握紧冰剑往前追。他知道,有些事,哪怕只有一分希望,也得去做——就像屯子里的人等他们回家过年,就像他等着开春种下莲籽,心里有了盼头,再黑的路也能走到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