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索尔元帅沉重的脚步在空旷回廊里回响。
他跟随传令兵回到紧闭的摄政王办公室门前,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光与声。室内只有壁炉跳跃的火光和角落里本尼迪塔斯袖中愈发活跃、如同活物般游走的暗紫流光。
“元帅阁下,”伯瓦尔的声音干涩如砂纸,“这次发动突袭已是既定事实,我们已经无法做出改变,但是为了暴风城的未来,我们必须要积极应对。”
温德索尔听到泊尔瓦的话,内心终于算是平静了一些,至少,他们要准备积极应对了。
可是,随后本尼迪塔斯的话,又将他刚刚点燃的希望又泼上了一盆冷水。
“摄政王大人认为,王国动荡之际,需要您这样的柱石留在核心。”本尼迪塔斯的声音滑腻地接过话头,脸上伪装的悲悯荡然无存,只余下冰冷的算计。
“为确保您能专注国事,免受侵扰,也为了您的安全,将安排一个绝对安静的去处。”
“安全?”温德索尔声音低沉平静,锐利的目光扫过伯瓦尔低垂的头颅,最终钉在本尼迪塔斯诡谲的脸上,“是囚禁。你们害怕。怕我戳破这场愚蠢背叛的真相,怕所有人知道你们用五千战士的血,只为稳固那摇摇欲坠的权座。”
“元帅言重了!”本尼迪塔斯声音陡然尖利,“这是为了王国!而且,你和五星城不清不楚,为了王国的未来,我们必须谨...”
“够了!”温德索尔踏前一步,元帅的威压让空气一滞。他无视主教,目光如炬刺向伯瓦尔:
“伯瓦尔·弗塔根!看看你的位置!洛萨曾坐在这里!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被神棍操控的懦夫!”
说到这里,温德索尔突然觉得他刚刚升起的希望是如此的荒谬。
“我居然也成为了你的怀疑对象!你在怕什么?我看你根本不是怕五星城的报复,你只是怕动摇你自己的权利地位!”
伯瓦尔身体剧震,头埋得更低。
“冥顽不灵!”本尼迪塔斯眼中最后一丝伪善消失,袖中手指猛地一划!
“动手!”一声尖啸般的意念命令炸开!
办公室深处的昏暗角落,空气骤然扭曲!三道融入阴影的灰色身影,是净化者小队。他们如同鬼魅般无声浮现!动作迅捷却带着非人的僵硬。兜帽下,两点冰冷的暗紫光芒闪烁。
三人呈品字形直扑温德索尔!一人弹出缠绕紫黑符文的禁魔镣铐锁向手腕;一人淬毒匕首悄无声息抹向咽喉;第三人双手结印,一股带着精神腐蚀的低语瞬间笼罩目标!
温德索尔瞳孔收缩!早有防备,却仍惊异于对方手段的诡异阴毒。他怒吼,雄狮般力量爆发试图震开禁锢!
砰!沉重的禁魔镣铐扣死左腕!符文贪婪吮吸力量,化作紫黑锁链缠绕其上,带来蚀骨剧痛!同时,匕首已至眼前!
温德索尔强忍剧痛,身体极限后仰!匕首贴着鼻尖掠过!他戴着铁护手的右拳如攻城锤,狠狠砸向正面施法的灰衣人!
砰!咔嚓!闷响伴随骨裂声!灰衣人如破袋倒飞撞上书架,杂物散落一地。兜帽滑落,露出呆滞无血色的脸,眼中紫光闪烁几下,熄灭。
温德索尔也付出代价。强行爆发冲破部分禁锢,又被禁魔镣铐疯狂反噬,他脸色一白,身形踉跄。同时,那附骨之蛆的低语让他动作一滞!
破绽!
持匕灰衣人如影随形再贴!另一灰衣人舍弃同伴,侧面扑来,手中淬毒短刺直指肋下!
温德索尔眼中决然一闪,正要硬拼……
“够了!”本尼迪塔斯一声邪异低喝!袖中紫光暴涨,化作一道凝练暗紫能量束,毒蛇般激射,精准击中温德索尔右腿膝弯!
噗嗤!紫光没入体内!冰冷、虚弱与撕裂灵魂的剧痛席卷全身!温德索尔闷哼一声,雄壮身躯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地!
两名灰衣人趁机扑上,禁魔镣铐“咔嚓”锁死右手腕。淬毒匕首抵住后颈,尖锐刺痛宣告着死亡威胁。
温德索尔剧烈喘息,抬起头,汗水黏连发丝,不屈的目光死死锁定本尼迪塔斯:“邪术,你果然投靠了黑暗,你就不怕圣光审判你!”
“圣光?”本尼迪塔斯走到温德索尔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嘴角扭曲,“圣光只眷胜利者。带走!”
他转向瘫软如泥的伯瓦尔:“摄政王阁下,请签署命令。温德索尔元帅心绪激荡,身染沉疴,送北郡修道院静养。军务,暂由我代管。”
伯瓦尔颤抖着手,拿起鹅毛笔,在早已备好的羊皮纸上签下名字。墨迹未干。
两名灰衣人拖起带着沉重镣铐、因邪术侵蚀而虚弱的温德索尔。他没有反抗,只是用尽最后力气,目光深深刺向那个角落,那块刻满符文、紫光流转的石板。
他被粗暴拖出,消失在回廊阴影中。办公室内,只剩下壁炉噼啪声,伯瓦尔的粗喘,以及本尼迪塔斯袖中那游走不定的、妖异紫光。
夜,如同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沉地笼罩着暴风城。城墙巨大的阴影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轮廓。城门紧闭,铁闸落下,巨大的门栓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宣告着城市已进入最高级别的戒严。
城垛上,火把的光芒摇曳不定,映照着一张张紧张而疲惫的面孔。临时征召的贵族私兵与原本的城防卫队混杂在一起,彼此间充满了猜忌和不安。空气中弥漫着恐慌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瘟疫,在冰冷的石壁间悄然蔓延。
伯瓦尔在几名亲卫的簇拥下,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湿冷的城墙上巡视。他裹紧了厚重的猩红天鹅绒斗篷,却依然无法驱散那股从心底泛起的寒意。城防军的报告如同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他的脑海:军械库库存告急,尤其是箭矢;征召的贵族私兵缺乏训练,士气低落;工会因强行征调工匠和物资而怨声载道;更可怕的是,越来越多的平民在试图逃离这座城市,流言如同野火,在街头巷尾疯狂滋长。
似乎,他软禁温德索尔并没有阻止他害怕的事情发生。
“摄政王阁下,东区面包坊出现哄抢……”“码头区发现有人试图凿船偷渡……”“北郡那边送来消息,温德索尔元帅……”亲卫队长低声而迅速地汇报着一条条坏消息。
伯瓦尔烦躁地挥了挥手,打断了汇报。他疲惫的目光越过冰冷的城垛,投向南方无尽的黑暗。那里,是艾尔文森林的方向,是闪金镇的方向。
那里,沉默着。死一般的沉默。没有预想中的报复性大军压境,没有毁灭的火箭弹撕裂夜空。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不祥的寂静。这沉默比任何攻击都更可怕,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随时可能落下的铡铡刀。
伯瓦尔的心不断下沉。他知道,这沉默不是终结,而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死寂。五星城在等什么?是在积蓄足以碾碎一切的雷霆之力?还是在酝酿更精准、更致命的打击?每一个念头都让他不寒而栗。
“加强巡逻…所有哨位,双倍人手…”伯瓦尔的声音干涩嘶哑,在夜风中几乎听不真切。他强迫自己挺直腰背,试图维持摄政王最后一丝威严,“告诉所有人坚守岗位,为了暴风城……”
一阵冰冷的夜风猛地灌入他的领口,带着浓重的湿气和泥土的气息。伯瓦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抬起头。只见浓重的乌云如同奔腾的黑色怒涛,正从西方海面滚滚而来,迅速吞噬了星月的光辉。
他迅速朝着本尼迪塔斯的住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