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博和大家一起生活了快一个月了。
最初见到他时,大家都以为他只有十岁左右,原来只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所有导致身体发育得慢。实际瑞博已经十三岁了。
充足的营养让这个曾经瘦弱的男孩像春天抽枝的柳条般迅速成长,原本凹陷的脸颊变得圆润,细弱的手臂也渐渐有了肌肉的轮廓。每天清晨和胡浩一起锻炼时,他都能感受到身体里涌动的力量,虽然比起浩哥那结实的臂膀还差得远。
但最让他头疼的莫过于跟着陈鑫学习识字和数学。每当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桌前,看着那些扭曲的符号在羊皮纸上爬行,瑞博就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仿佛有蚂蚁在啃噬。相比之下,和胡浩练习射箭的时光简直如同天堂——哪怕拉弓拉到手指起茧,也比面对那些该死的算术题强。
一大早出门的蒋毅从法兰克的酒馆回来,带回了猎杀野猪的悬赏。听到要出任务的消息,瑞博兴奋得差点打翻了墨水瓶——这一个月来他只能做些后勤工作,早就渴望真正参与一次实战了。
小孩子在家待着。蒋毅一句话就浇灭了他的热情。
瑞博立刻拽住胡浩的衣角,用那双蓝得惊人的眼睛恳求地望着他:浩哥,我想去参与实战,就是狩猎野猪而已,我肯定没问题的,帮我求求情啦。
胡浩揉了揉瑞博的脑袋,对蒋毅说:带着他吧,实战才能成长。而且明明在,不用怕。
蒋毅盯着瑞博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掐了掐男孩已经有些结实的手臂:行,那你就跟着你明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被野猪拱了屁股,可别哭鼻子。
耶~毅哥万岁,浩哥万岁!瑞博欢呼着跳起来,差点撞到低矮的天花板。
我就不万岁了呗?蒋明假装生气地抱起手臂。
明哥万岁,鑫哥也万岁!男孩赶紧补充,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蒋毅给瑞博塞上一把轻型弓弩,再套上一件略显宽大的皮甲和一些轻便装备也绑在男孩身上。皮甲上还残留着蒋毅的气息——混合着松木和钢铁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湖畔镇附近的森林在深秋时节呈现出火焰般的色彩。金黄的落叶铺满地面,每一步都会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殖质的芬芳,偶尔夹杂着一丝野兽的腥臊。
最后一头!胡浩和瑞博的箭矢离弦而出,精准贯穿野猪的眼窝和肚子。重达三百磅的野兽轰然倒地,溅起一片枯叶。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冠,在箭羽上镀了一层金边。不得不说,瑞博是有射击天赋的,短短一个月,弓弩精度比其余三人都高了很多。
瑞博欢呼着冲过去,小皮靴踩得落叶沙沙作响。这已经是今天第七头猎物。野猪温热的血液渗入泥土,在他脚下形成暗红色的水洼。
慢点!陈鑫一把拽住男孩的后领,短剑挑开还在抽搐的野猪獠牙,活着的东西最危险。他的声音里带着兄长特有的严厉与关切。
陈鑫蹲下来检查箭伤,镜片反射着血光:法兰克要的二十头份额已经完成三分之二。他忽然皱眉,指尖沾了些许红色粉末,等等,这伤口...
等等。蒋毅突然叫住准备离开的众人,他发现野猪尸体旁的一串脚印——明显是人类靴印。
可能有其他的小队也在这做任务吧。蒋明随口说道,眼睛却警觉地扫视着四周逐渐暗下来的树林。
嗯,我们差不多可以回去了。蒋毅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喊叫。
五人同时绷紧身体。蒋毅的冰霜法杖瞬间凝结出细密的冰晶,胡浩的弓弦已经拉满,箭尖微微颤动。第二声尖叫伴随着金属碰撞声从东南方传来,距离不超过两百米。
冒险者遇袭。蒋毅法杖划出一道冷冽的蓝弧,浩子占高位,鑫哥左翼,明明保护瑞博。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冬日里冻结的湖面。
当他们冲进林间空地时,场面一片混乱。六名穿着闪金镇护卫队制服的冒险者正被六头巨型野猪围攻,其中领头的公野猪体型堪比小象,獠牙上还挂着半截断剑。血腥味浓得几乎能尝到铁锈的味道。
又是野猪首领!瑞博惊呼,声音因震惊而变得尖锐,我听说它可以撞塌过整个哨塔!
场中情况危急。一个战士被撞飞到树干上,胸甲凹陷;持盾的壮汉右腿血流如注;两个年轻弓箭手背靠背射击,但箭矢根本穿不透野猪首领的硬皮。最令人不解的是,两个装备最为精良的一男一女却站在最后方,丝毫没有上前助战的意思。
救人!蒋毅法杖猛砸地面,冰环炸开,三头普通野猪瞬间冻成冰雕,寒气在地面上蔓延出蛛网般的纹路。
胡浩的爆破箭几乎同时命中野猪首领左眼,轰得它踉跄后退。爆炸的火光映红了整片空地,惊起一群飞鸟。陈鑫如同银色闪电切入战场,短剑在空气中划出致命的弧线,精准挑断一头野猪的脚筋。
稳住阵型!蒋明拽着瑞博躲过发狂的野猪冲撞,治疗术的光芒已经笼罩受伤的战士,瑞博,给我绷带!他的声音在混战中依然清晰可辨。
男孩手忙脚乱地翻出医疗包。这一个月他见过太多次实战教学,但真正置身血腥战场还是第一次。硝烟混合着铁锈味的空气灼烧着喉咙,他却奇异地不觉得害怕——因为明哥的法杖正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那是治疗术全开的征兆。
战局在五人加入后瞬间逆转。
蒋毅的冰霜技能冻住野猪首领后腿时,胡浩的第三支箭矢精准射入它张开的巨口。随着一声闷响,野猪王的头颅从内部炸开,碎骨和脑浆溅了持盾壮汉满脸。那场面既恐怖又壮观,瑞博看得忘记了眨眼。
最后两头野猪想逃,被陈鑫甩出的飞刀钉住眼睛,蒋毅补上两发冰锥结束战斗。当最后一头野猪倒下时,森林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剩下伤者粗重的喘息声。瑞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体内奔涌的肾上腺素。
谢、谢谢...持盾壮汉挣扎着站起来,脸上的血污遮不住尴尬。他的铠甲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看起来狼狈不堪。
蒋毅微微点头:路过而已。他法杖轻点,融化队友铠甲上的冰碴,动作优雅得像在演奏某种乐器。
红发女战士突然啐了口唾沫:多管闲事!我们马上就能解决!她恶狠狠地瞪着正在回收箭矢的胡浩,那双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紧握剑柄,你那破箭差点射到我!
瑞博瞪大眼睛。他亲眼看见这个女人刚才躲在最后方,现在却在这大放厥词。愤怒像小火苗一样在他胸口跳动,烧得他脸颊发烫。
陈鑫冷笑一声,镜片后的眼睛眯成危险的细缝:所以我们应该看着你们被撞成肉泥?他的声音轻柔得令人发毛。
误会!全是误会!那个装备精良的壮汉赶紧陪着笑走过来,胸前的徽章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我是队长格鲁姆,我们正在执行公务,感谢你们的救援。他的笑容太过热络,反而显得虚假。
你们是湖畔镇运粮队的吗?蒋毅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身后的几车物资,那些麻袋鼓鼓囊囊的,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
嗯嗯,是的是的,这不,我们正要往回走。格鲁姆讪笑着,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
明白,那我们就先走了。蒋毅的语调平静,但瑞博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得警觉起来。说完,他就招呼着其余几人快速离开了现场。
走出一段距离后,瑞博皱着眉问道:我们刚刚明明救了他们,居然一点也不感激我们?他抱着空箭袋,小脸皱成一团,那个红头发的好凶...
蒋毅揉了揉男孩的金发,力道大得让他龇牙咧嘴:记住,救人不需要理由,但忘恩负义需要付出代价。他眯眼看向远处闪金镇的轮廓,夕阳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血色,等着看吧。
刚刚那个红发女人想要激怒我们,让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陈鑫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我发现他们可能在偷运什么东西去其他地方。
与此同时,护卫队长格鲁姆一边检查队员的伤势,一边偷偷留意着蒋毅一行人离开的方向。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暮色中,他才松了口气。
刚刚的一行人可能发现了异常,但不确定他们知道了些什么。格鲁姆压低声音对红发女人说,手指不安地敲打着剑鞘,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
红发女人拨弄着自己的头发:那个领头的人应该看到了我们的物资,但这不能说明什么。我觉得我们的行动应该没有暴露。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确定。
这一趟物资过几天再送,今天不能去那了。格鲁姆果断地做出决定,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派一个人去给对方说明情况,我们押着物资往回走。
我们一直对外说是处理过期物资,现在又拉回去,到时候怎么解释?红发女人紧张地咬着嘴唇,鲜红的唇膏已经有些斑驳。
格鲁姆突然变了脸色,刚才的谨慎荡然无存:谁会管这些,放心吧。他的语气轻蔑得令人心惊。
刚刚那几个人应该就是前段时间帮助莉亚守闪金镇的那几个人,你去闪金镇打听一下他们的位置。格鲁姆思考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那需不需要告诉汉克大人?红发女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你不要命了?让汉克大人知道今天差点泄露行动,我们整个小队都得死。格鲁姆狠狠的盯着红发女人,眼神冰冷让她不敢继续出声。
不等红发女人回答,格鲁姆又补充道:打听好了他们的住地,立刻带人把他们办了!留下他们就是隐患。暮色中,他的眼睛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
深夜,蒋毅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线研究地图。灯芯偶尔爆出细小的火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最近安逸的生活让他感到不安——在野外时,他们每天都在进步,而现在,似乎陷入了停滞。
胡浩斜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擦拭着弓弩。突然,他竖起耳朵,手指停在弓弦上:嘘——有人在外面。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
有一股火油的味道。蒋明抽了抽鼻子,脸色骤变,他们可能想放火!
电光火石之间,蒋毅的法杖已经亮起蓝光。一架晶莹剔透的冰梯瞬间凝结成型,直达屋顶。四人默契地行动起来,迅速收拾必需品,每人抓了一条打湿的毯子。胡浩一把抱起还在发懵的瑞博,冰凉的雾气开始在屋内弥漫。
当他们刚爬上屋顶,窗前的火焰就轰然窜起。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木质墙壁,将他们的家一点点吞噬。蒋毅释放的冰雾混在浓烟中,为他们的逃脱提供了掩护。胡浩背着瑞博在阴影中穿行,男孩回头望去,只见冲天的火光将夜空染成血色,爆裂声传得老远。
就在这时,瑞博注意到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两个披斗篷的身影,惊讶的轻声说道“那不是白天的护卫队长吗!”
他们鬼鬼祟祟地观察着火势,很快消失在通往镇中心的小路。恐惧像冷水般浇在瑞博背上,他突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胡浩一拳砸在石墙上,恨恨的说道肯定是那群忘恩负义的混蛋!老子现在就去——
淡定。蒋毅的声音异常冷静,现在不能动手,无缘无故袭击军人,莉亚会宰了我们。蒋毅冷静地说,我们只是偶然遇到他们,他们就迫不及待想要杀人灭口,他们肯定涉及了一些重大阴谋,我们不能和他们硬碰硬,我们得溜出城镇,这几天得躲一下。
瑞博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弄懵了。他看着四位哥哥迅速收拾行装,胡浩虽然满脸不情愿,却还是利索地背起了最重的包裹。不到十分钟,他们就离开了仍在燃烧的街区,朝着与镇中心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们去哪?瑞博小跑着跟上蒋毅的步伐,夜露打湿了他的新皮靴。冷风钻进衣领,让他不自觉地发抖。
赤脊山。蒋毅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边有个矿洞,我们去那边避一避。
瑞博的心突然沉了下去。这不像他认识的毅哥——那个面对食人魔都敢正面对抗的领袖,现在居然选择逃跑?男孩偷偷回头望向闪金镇的方向,火光已经把半边天空染成橘红色,那里有他们刚布置好的新家。。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呀?瑞博小声问,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