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毅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松木燃烧的气息扑面而来。瑞博站在门槛处,煤灰覆盖的小手紧紧攥着毯子边缘,毯子里裹着他父亲冰冻的遗体,几人将遗体在门外安顿好后。
“瑞博,你等一等”蒋毅说罢,和其余三人推开门走进房间,然后把门关上。
瑞博一楞,难道他们反悔了吗?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瑞博,你自己推门进来!”
听到呼唤,瑞博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只见四人排列整齐,站在门后,依次说道:
“我叫蒋毅,你以后就叫我毅哥!”
“我叫胡浩,你以后就叫我浩哥!”
“我叫陈鑫,你以后就叫我鑫哥!”
“我叫蒋明,你以后就叫我明哥!”
四人快速的介绍了自己,蒋毅补充说道,“这是我们四人在大学第一天见面时的仪式,宿舍每到一个人,就按照这个顺序依次介绍自己,直到你明哥到宿舍。现在你是第5个,现在该你自我介绍啦。”
“我叫瑞博.铁镐,你们以后可以叫我瑞博!”四人开心的笑起来,一起说道进来吧。一起侧身让出通道,注意到男孩的布鞋已经磨穿,露出冻得发青的脚趾。
屋内,陈鑫正用燧石点燃壁炉。火星溅落在松脂上,跃动的火光照亮了简陋的家具——一张粗木桌、四把歪斜的椅子,以及角落里用干草铺就的临时床铺。胡浩把装满热水的铜盆放在地上,水面蒸腾的热气在冷空气中扭曲变形。
先洗个澡。蒋明蹲下来与瑞博平视,声音比炉火还要温暖。他取下挂在墙上的亚麻毛巾,布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男孩却后退半步,脏兮兮的脸上浮现出警惕:父亲说...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以后给我当向导,那么我们就是一个家庭了!那么我们就不是别人了!”胡浩大声的说道,把把毛巾扔进水盆里,水花溅起的声音里,瑞博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当他脱下那件补丁摞补丁的麻布衣时,陈鑫注意到他肋骨根根分明,腰侧还有道未愈的鞭痕。
矿主的监工?蒋毅用湿布轻轻擦拭那道伤痕。
男孩咬着嘴唇点头,肥皂泡顺着他的脊背滑落。热水冲走了煤灰,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冲走了他强撑的坚强。当蒋明用梳子理顺他打结的金发时,大颗泪珠突然砸进木盆,在水面荡开细小的涟漪。
我、我本来存了钱...瑞博的声音闷在毛巾里,想给父亲买新靴子...
蒋毅把换洗衣物放在他身边。这是他们昨天在集市买的亚麻衬衣和羊毛外套,粗糙但厚实。衣服对十岁男孩来说略显宽大,袖口要卷三折才能露出手指。
很适合你。陈鑫帮他系皮带时,发现男孩正盯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干净的金发垂在耳际,蓝色眼眸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瑞博突然转身抱住陈鑫的腰。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眼镜青年僵在原地,直到感受到胸前传来的湿热才放松下来。他笨拙地拍着男孩颤抖的背脊,像在安抚受惊的雏鸟。
晚餐是土豆炖肉和黑面包。胡浩往瑞博碗里连舀三勺肉汤,直到浓稠的汤汁漫过面包边缘。吃吧,他把木勺塞进男孩手里。
他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用面包蘸汤,却因为吃得太急呛得直咳嗽。蒋明连忙拍他的背,结果拍出一连串带着哭腔的笑声。
慢点吃,蒋毅切着盘中食物,下午我们送你父亲去安葬。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餐刀在木盘上划出轻微的声响。瑞博放下面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木纹:下午带去镇外埋了就行。矿上死人都是这样...
屋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柴火噼啪声。陈鑫的眼镜片上蒙着雾气,胡浩的叉子深深扎进土豆里。
我们给你父亲做个棺材。蒋明突然说,再刻块墓碑。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瑞博说着,手里的叉子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泪水已经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午饭后,胡浩在镇外林间选了块向阳的坡地。斧头砍进云杉树干的声音惊起一群寒鸦,木屑纷飞中,蒋毅用冰霜法术将树干切割成规整的木板。
瑞博抱着父亲的遗物——一个锈蚀的水壶和半截蜡烛,看他们用藤条捆扎木板。
陈鑫正用短剑在橡木板上刻字。锋利的剑尖游走出一行工整的碑文:莫里斯·铁镐,一位勇敢的父亲。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未干的刻痕里投下细碎的金斑。
当棺材放入墓穴时,瑞博突然挣脱蒋明的手,扑到棺木上,他颤抖的手指抚过那些粗糙的木纹。
蒋毅单膝跪地,帮他系好木雕上的麻绳。当泥土渐渐覆盖棺木时,瑞博突然开始背诵矿工们的安魂曲。稚嫩的童音在林中回荡,惊飞了更多飞鸟。
在岩层深处,在镐声尽头,亲爱的请卸下肩头星斗。让煤灰化作银河的舟,载你穿越永恒的黑夜褶皱。钻石是大地凝固的泪,煤层里沉睡远古的晖。你的脊梁是拱起的山脉,而今在星光里舒展安睡。
歌声止息时,五个人影在墓碑前站成一排。瑞博学着大人们的样子鞠躬,然后悄悄把兜里藏的野花放在坟前。
回程的林间小道上,男孩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蒋明回头,看见他正盯着树梢的松鼠出神。
你们...瑞博踢着路上的石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四人同时怔住。瑞博的问题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四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片刻胡浩突然大笑,因为我们觉得你很勇敢,而我们四人都欣赏你的勇敢!
蒋毅蹲下身,视线与男孩齐平,看到他蓝色眼眸中闪烁的不只是疑问,更有一簇等待被点燃的火种。
因为我们来自一个不同的世界。蒋毅的声音很轻,却让瑞博屏住了呼吸,在那里,每个孩子都应当被善待。
陈鑫从行囊深处取出一个防水袋,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是一张他高中毕业的合影,背景是绿树成荫的校园。看,这就是我们的世界。他的指尖轻点照片,孩子们不用下矿,而是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学习。
瑞博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照片,仿佛害怕会戳破这个美丽的幻象。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
那是校服。陈鑫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壁炉的火光,在我们那里,每个孩子都有受教育的权利,无论父母是矿工还是贵族。
男孩的眉头皱成一个小疙瘩。蒋明注意到他无意识地把玩着衣角——这是瑞博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可是...知识不是只有贵族才能学吗?就像镇上的书记官老爷...
这就是两个世界最大的不同。蒋毅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烧的树枝,在地面上画了两个并列的圆圈,在艾泽拉斯,人生下来就被分成三六九等。但在我们那里...他在另一个圆圈里画了等分的格子,每个人都拥有平等的机会。
原来世界还可以这样。瑞博看着四人,眼神中充满向往。
几人回到暂住的屋子,蒋明准备了一些简单的晚餐,自从来到了闪金镇,几人再也不用天天只吃烤肉了。面包搭配着烤野猪肉和一些南瓜汤,这一顿晚上让几人心满意足。
晚餐过后,壁炉里的火焰渐渐低垂,木柴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瑞博蜷缩在干草铺就的临时床铺上,身上盖着胡浩的外套。男孩的呼吸均匀而平静,金色的睫毛在火光映照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蒋毅轻轻拨弄着炉火,火星四溅。我们得制定个计划,以后应该怎么教育瑞博,咱们好像都是独子,连个带弟弟妹妹的经验都没有。他压低声音,生怕吵醒熟睡的男孩。
首先得教他自保。胡浩盘腿坐在椅子上,比如射箭,还得健身锻炼,这世道,没点本事活不下去。
还有识字和算数。陈鑫插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有机化学》的封面,知识才是真正的力量。
蒋明也补充道:生存技能更重要。辨识可食用植物、搭建庇护所、净化水源......
蒋毅点点头,你们各有所长,可以分工教导他,但记住——他的目光扫过同伴们,循序渐进,别吓着孩子。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缝洒进屋内时,瑞博已经醒了。他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四位大哥哥忙碌的身影——胡浩在门口挥斧劈柴,陈鑫在看以前被迫才看的《材料科学基础》,蒋明在灶台前熬粥,蒋毅则看着一份从法兰克那里买来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