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峰上。
晚晚盘膝坐在竹楼前的青石上,手里捏着一株凝露草,却半天没按苏清漪教的法子注入灵力。
草叶上的露珠都快蒸发干了,她的思绪还飘在望仙山的小院里,眼前总晃着阿爹温和的笑脸,还有红凝姐姐看阿爹时那温柔的眼神。
“又走神了?”
苏清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的拂尘轻轻敲了敲晚晚的脑袋:“凝露草都快被你捏碎了,早上答应我的‘好好修炼’,就是这样?”
晚晚猛地回神,低头一看,手里的凝露草果然蔫了,叶片上还留着指痕。
她连忙把草扔到一边,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师傅……我没有走神,就是……就是觉得给凝露草注灵太难了。”
“难?”
苏清漪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指尖拂过青石上的灵草图谱。
“你上次练‘引气入体’,比这难十倍,也没见你走神。”
她抬眼看向晚晚,眼神里带着了然:“是离开你阿爹太久,想回去了吧?”
晚晚的脸更红了,攥着衣角,没敢承认——她是怕自己不在,红凝姐姐会对阿爹做什么。
上次生辰宴上红凝姐姐亲阿爹脸颊的画面,像根小刺似的扎在她心里。
一想到阿爹那么好说话,万一被红凝姐姐哄住了,她就心慌。
南宫无尘突然从竹楼拐角走出来,手里拿着个啃了一半的果子,笑着凑过来。
“小丫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十八岁了,还跟个奶娃娃似的黏着阿爹,丢不丢人?想当年我十八岁,早就背着剑走遍大江南北,斩过妖兽,救过修士,哪像你这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苏清漪冷冰冰的眼神,那眼神像淬了冰,让他瞬间闭了嘴。
干咳两声,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转而吹起口哨,假装看远处的霞光草。
苏清漪没理他,转头继续对晚晚说:“晚晚,师傅知道你和你阿爹感情深。从你十二岁跟着我,每次回小院,都要抱着你阿爹哭半天。可你要知道,你阿爹是男人,你是姑娘家,再这么没分寸地黏着他,外人会怎么看?”
晚晚愣了愣,抬头问:“外人会怎么看?”
苏清漪刚想开口,南宫突然插了进来,这次他收敛了玩笑的语气,声音沉了些:“还能怎么看?我以前认识个朋友,他娘子走得早,就一个女儿,从小把女儿当宝贝疼。”
“那丫头也跟你一样,睡觉要跟爹一起,出门要拉着爹的手,连嫁人都不愿。结果呢?镇上的人嚼舌根,说我那朋友不是疼女儿,是把女儿当……当成他妻子了。”
他顿了顿,看着晚晚渐渐发白的脸,继续说:“那些流言传得越来越难听,有人说他半夜闯进女儿房里,有人说他暗地里经常给女儿灌迷魂汤。我那朋友性子软,受不了这些话,最后找了一条大河跳了下去,他尸体被人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发臭了……”
“南宫!”苏清漪厉声打断他,眼神里满是警告。
可晚晚已经听进去了,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泪珠像断了线似的掉下来,砸在青石上。
她想起阿爹确实很在意别人的眼光,上次在客栈,有人议论他带着几个姑娘,阿爹都眉头紧皱。
(要是真有人说那些难听的话,阿爹会不会像南宫叔叔的朋友一样,难受得活不下去?)
“阿爹……阿爹会不会……”晚晚哽咽着,话都说不完整,小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灰团从她怀里跳出来,蹭了蹭她的手,发出软乎乎的“喵呜”声,像是在安慰她。
苏清漪看着晚晚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软了,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好了,南宫是胡说的,你别当真。”
她说着,转头瞪了南宫一眼,眼神里满是责怪。
南宫摸了摸鼻子,小声说:“我这不是想让她明白分寸嘛……”
苏清漪没再理他,扶着晚晚站起来,柔声说:“你先回房歇会儿,好好想想。师傅知道你疼你阿爹,可真正的疼,不是黏着他,是不让他受委屈,对不对?”
晚晚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抱着灰团,脚步轻飘飘地回了竹楼。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竹楼门口,苏清漪才揪着南宫的耳朵,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编的吧?”
南宫疼得龇牙咧嘴,连忙点头:“哎哟哎哟,小苏苏你松手!是编的,是编的!我哪有什么那样的朋友,就是想吓唬吓唬这丫头,让她别再黏着林砚,省得林砚为难。”
苏清漪松开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法子也太狠了,没看把她吓哭了?”
“狠才有用啊!”南宫揉着耳朵,小声说,“这丫头倔得很,跟你一样,软话说不听,只能戳她软肋。她最在乎林砚,只有拿林砚来说事,她才会收敛。”
苏清漪沉默了片刻,看向竹楼的方向,眼神里带着担忧:“希望她能想明白吧。她对林砚的依赖,早就超过了父女之情,再这样下去,对她,对林砚,都不是好事。”
南宫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果子,擦了擦,递给苏清漪:“吃吗?镇上买的,甜得很。”
苏清漪瞥了他一眼,没接,转身往竹楼走:“我去看看晚晚,你别再瞎说了。”
南宫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把果子塞进嘴里——他知道苏清漪是嘴硬心软,刚才虽然骂他,心里其实也觉得这法子有用。
而望仙山的小院里,气氛却安静得很。
林砚拿着锄头,在院角翻土,准备种些新的灵草。
红绡靠在老桂树上,手里拿着个酒壶,偶尔抿一口。
红凝则坐在石凳上,手里捏着一片干枯的桂花花瓣,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红绡走过去,把酒壶递到红凝面前:“傻妹妹,又在想什么呢?别跟个木头似的坐着,林公子都快把土翻完了,你再发呆,灵草籽都要被鸟吃了。”
红凝没接酒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姐姐,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错什么?”红绡在她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是错在喜欢林公子?还是错在想让人魔两族和平共处?”
红凝低下头,指尖捏着花瓣,声音轻得像风:“都有。林公子只想过平淡的日子,可我却期盼着他能和我一起去改变人魔两族的关系……我是不是太执着了?”
“呸!”
红绡一口把酒喝下去,皱着眉骂道:“你这叫什么话?你从小就因为你娘是人族,总想着实现人魔两族的和平共处。你现在却因为林公子想过平淡日子,就动摇了?”
她顿了顿,语气软了些:“我知道你喜欢林公子,想跟他守着这小院过日子。可喜欢一个人不是放弃初心的理由啊。”
“你是魔族圣女,不是普通的姑娘家,你肩上有责任。再说了,林公子要是知道你为了他放弃初心,他会高兴吗?”
红凝愣住了,抬头看向红绡:“他……不会吗?”
红绡戳了戳她的额头:“当然不会!林公子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吧。他要是知道你这个想法,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红凝低头看着手里的花瓣,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她说:“凝儿,娘多希望人族和魔族能够和平共处,这样娘就能和你介绍娘亲的人族家人了.......”
“可是……”红凝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这条路好难啊,我怕我走不下去。”
红绡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难就对了!要是容易,你娘和你爹早就做到了。你要是怕,姐姐陪你一起走。再说了,林公子虽然想过平淡日子,可他也没说不帮你呀。”
红凝看着红绡爽朗的笑脸,心里的迷茫渐渐散了些。
她抬起头,看向正在翻土的林砚——他穿着粗布衣裳,额头上渗着汗,却笑得很满足。
(或许,自己真的可以既守着初心,也护着这份喜欢,不一定非要二选一。)
林砚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对她笑了笑,挥了挥手:“红凝姑娘,过来帮我撒些灵草籽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红凝站起身,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红绡看着她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这傻妹妹,总算想通点了。
或许,不用急着做决定,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把初心记在心里,慢慢走,总会有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