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山脚下的小镇虽不如望溪镇繁华,却也热闹非凡。
青石板路两旁摆满了摊位,糖画摊的铜勺在石板上勾出金丝,珠花摊的绢花浸在清水里,连布料摊的染布都被风扬得像彩色的云。
林砚带着三人一猫走在街上,刚拐过街角,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红绡的红衣本就惹眼,她又故意放慢脚步,指尖拂过珠花摊的绢花,眼波流转间,引得摊主都忘了招呼其他客人。
红凝穿一身淡紫色衣裙,垂着眼帘走在林砚身侧,手里捏着片从桃花林带来的桃叶,娴静得像幅水墨画。
晚晚抱着灰团,银灰色的小家伙在她怀里探头探脑,衬得她眉眼更显娇俏。
三个模样各异的美人围着一个穿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任谁看了都会好奇。
“你看那汉子,长得平平无奇,怎么带着三个这么俊的姑娘?”旁边包子铺的老板娘凑在伙计耳边嘀咕,手里的包子褶都捏歪了。
“怕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带着小姐出来采买?”卖糖葫芦的老汉晃着杆子,目光直往红绡身上瞟。
更有几个穿锦缎的公子哥,站在酒楼门口,手指点着晚晚,语气轻佻:“那小姑娘看着不错,就是跟着个穷汉子,可惜了。”
林砚早习惯了这样的流言——自从晚晚长开,从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变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他带着她出门,就总被人指指点点。
有说他是“老牛吃嫩草”的,有说晚晚是“被拐来的”,他起初还会解释,后来便懒得理会,只当没听见。
可这次的流言格外刺耳,尤其是那几个公子哥的话,让晚晚瞬间炸了毛。
她抱着灰团,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瞪着那几个公子哥,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你说谁是穷汉子?”晚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力,“我阿爹是最好的人!轮得到你们这些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装模作样的人说三道四?再敢胡说一句,我撕烂你们的嘴!”
那几个公子哥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这么个娇俏姑娘会说出这么狠的话,其中一个瘦高个不服气,刚想反驳:“你个小丫头片子……”
话还没说完,红凝突然抬眼,目光落在瘦高个身上。
那眼神满满的杀意,带着魔族圣女独有的威压,像冰锥一样刺得人心里发寒。
瘦高个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张了张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狼狈地往后退了两步。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消失,连包子铺老板娘都忘了嘀咕,手里的包子“啪嗒”掉在案板上。
红绡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晃着手里刚买的糖画,走到晚晚身边,语气带着调侃:“哟,晚晚姑娘这护食的样子,倒像只炸毛的小狐狸。林公子,你可得好好管管,不然以后谁要是多看你一眼,她怕是要把人眼珠子挖出来。”
晚晚狠狠瞪了红绡一眼,却没反驳——红绡的话虽难听,却戳中了她的心思:阿爹是她的,谁也不能说阿爹坏话,更不能觊觎阿爹。
她伸手攥紧林砚的衣角,声音带着委屈:“阿爹,他们欺负你……”
林砚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安慰:“别气了,他们就是随口胡说,当不得真。我们还要去买花纸,再晚了李大叔该收工了。”
他又看向红凝,轻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人活一世问心无愧就行,没必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动怒。”
红凝摇摇头,垂下眼帘,捏着桃叶的手指松了松。
几人继续往前走,晚晚还在生闷气,抱着灰团跟在林砚身边,时不时瞪一眼路过的路人,像只警惕的小护卫。
红绡则凑到红凝身边,小声逗她:“妹妹刚才那眼神够凶啊,怎么,怕他被人欺负了?”
红凝的脸微微泛红,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走到林砚另一侧,与红绡拉开距离。
林砚带着她们先去了布料摊,晚晚挑了几卷淡粉色的花纸,又选了块鹅黄色的布料,说是要给灰团做个小垫子。
红凝在珠花摊前停了停,目光落在一支淡紫色的珠花上——珠花上缀着小小的珍珠,和她的衣裙很配。
林砚看在眼里,悄悄买了下来,把珠花塞进她手里。
红凝的脸瞬间红透,攥着珠花的手紧了紧,小声说了句“谢谢”。
红绡则买了支兔子形状的糖画,一边舔着一边跟在后面,时不时调侃晚晚两句。
找到李大叔的工匠铺时,李大叔正收拾工具准备收工。
见林砚来了,立刻笑着迎上来:“林兄弟,你怎么来了?是要盖房子?”
“是啊,”林砚拿出之前画好的图纸,递给李大叔,“在小院旁边再盖两间小木屋,一间我住,一间……给红绡姑娘住,简单点就行,能遮风挡雨就好。”
李大叔接过图纸,看了看,点头道:“没问题,明天我就带工匠过去,两天就能盖好。”
谈妥盖房的事,几人便准备回小院。
路过镇子口时,林砚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了,还有件事要办——之前在桃花林给阿瑶立了个墓,现在红凝回来了,那墓也该拆了,省得以后有人误会。”
晚晚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阿瑶就是红凝姐姐?那我们快去吧,别让红凝姐姐的墓留在那儿了。”
红凝的脸瞬间红透,心里又羞又慌——那墓是林砚为“阿瑶”立的,现在要亲手拆掉,还要在林砚面前,她简直不敢抬头看他。
可她又不能不去,只能低着头,跟在林砚身后,手指紧紧攥着那支淡紫色的珠花。
红绡看出了她的窘迫,故意放慢脚步,凑到她身边,小声调侃:“妹妹这是害羞了?拆自己的墓,这种事可不是谁都能遇到的,一会儿可得好好表现,别在林公子面前露怯。”
红凝没理她,只是脚步更快了些,几乎要撞到林砚的后背。
桃花林里的墓还在,石头压着土堆。
林砚走过去,弯腰搬开石头——石头不算重,他轻松就搬开了,露出下面的土堆。
林砚说着,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把小铲子开始轻轻挖开土堆。
红凝走到土堆旁,蹲下身子,伸手帮着拂去土堆上的浮土。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坏了什么,指尖碰到冰冷的泥土,心里却泛起暖意——林砚为“阿瑶”立墓,为她挡露水、遮太阳,这份心意,她怎么能不珍惜?
可一想到林砚就在身边看着,她的脸就更红了,头埋得更低,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只能专注地拂着土,不敢看他。
红绡靠在旁边的桃树上,舔着手里的糖画,看着红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林公子,你看红凝妹妹多勤快,拆自己的墓都这么用心,怕是怕你觉得她‘占着’你的心意,舍不得拆吧?”
红凝的手猛地一顿,土屑落在手背上,她却没察觉,只是更用力地拂着土,声音细若蚊蚋:“姐姐别胡说……”
林砚无奈地看了红绡一眼,示意她别逗红凝,然后对着红凝温声说道:“别急,慢慢弄,不用着急。”
晚晚抱着灰团,站在一旁,看着红凝和林砚的互动,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灰团像是察觉到她的情绪,蹭了蹭她的手,发出软乎乎的“喵”声。
没过多久,土堆就被挖平了,露出下面的玉盒——里面装着“阿瑶”的“尸体”,其实就是红凝当年假死时留下的一块手帕幻化的。
林砚拿起玉盒,打开看了看,然后递给红凝:“这个还给你,以后再也不用留着了。”
红凝接过玉盒,指尖碰到冰凉的盒身。
她抬起头,对着林砚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谢谢你,林砚。”
林砚看着她的笑,愣了愣,随即也笑了:“为什么要说谢谢呢?”
红凝凑近他的耳畔,声音很小:“谢谢你没有因为我欺骗你而对我失望,还愿意陪着我拆掉过去的伪装......”
林砚没再说话,默默收拾着地面。
红绡看着两人的互动,挑了挑眉,没再调侃,只是转身朝着小院的方向走去:“好了,墓也拆了,该回去了,再晚了该赶不上晚饭了。”
林砚点点头,对着红凝和晚晚说:“走吧,回去我给你们做红烧肉,晚晚不是一直想吃吗?”
“好耶!”晚晚瞬间忘了刚才的落寞,抱着灰团跟在林砚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要多放糖。
红凝跟在后面,手里攥着玉盒和珠花,看着林砚和晚晚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阳光透过桃树枝桠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将四人一猫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桃花林的小径上,也落在了这充满暖意的日常里。
回去的路上,晚晚还在和林砚讨论红烧肉的做法,红绡偶尔插句嘴,说要多放辣,红凝则安静地听着,偶尔帮晚晚拂掉头发上的落叶。
没人再提镇上的流言蜚语,也没人再提拆墓时的窘迫。
只有一路的欢声笑语,伴着淡淡的桂花香,飘向远方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