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沾在桂花树的枝叶上时,林砚已经把灶房的陶锅架了起来。
锅里煮着灵米南瓜粥,金黄的南瓜块在沸水里慢慢化开,混着灵米的清香,顺着敞开的窗户飘出去,和院子里桂花的甜香缠在一起,把整个小院都浸得暖融融的。
晚晚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怀里抱着灰团。
那只灰棕色的猫懒洋洋地蜷在她腿上,尾巴偶尔轻轻扫过她的手,惹得她忍不住轻笑一声,指尖在灰团的下巴上轻轻挠了挠。
“灰团,你看阿爹煮的粥快好了,等会儿我们吃完粥,再去给阿瑶送野果好不好?”
灰团像是听懂了,轻轻“喵”了一声,脑袋往她掌心蹭了蹭。
晚晚低头看着它,嘴角的笑意却慢慢淡了些——昨天阿爹说,苏长老可能今天会来接她回青云山,继续练剑。
她知道自己该回去,毕竟只有变强了,才能保护阿爹,可一想到要离开望仙山,离开阿爹,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
“晚晚,粥好了,过来盛一碗。”林砚的声音从灶房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晚晚抱着灰团站起来,刚走到灶房门口,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灵力波动,紧接着,一道青色的身影落在了院门口的桂花树下。
是苏清漪。
她依旧穿着那身墨色劲装,腰间挂着凝霜剑,剑鞘上的冰纹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大概是刚从青云山赶来,她的衣袂上还沾着一点山间的露水,却丝毫不见狼狈,身姿依旧挺拔,像株迎着风的青松。
“苏仙子。”林砚从灶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盛粥的陶碗,看到苏清漪,连忙停下脚步,“您怎么这么早过来?”
苏清漪的目光扫过小院,落在院中的桂花树上——那树桂花长得正盛,细碎的金黄色花瓣缀满枝头,风一吹,就有花瓣簌簌落下,落在石桌上,落在晚晚的发间。
她的眼神柔和了些,开口时声音也比平时轻了些:“宗门里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想着早点来接晚晚回去,免得她多等。”
她说着,目光转向晚晚,语气里带着几分疼惜:“枫树林的事让你受怕了,回去后我会多盯着你练剑,也会安排弟子跟你一起,不会再让你遇到危险了。”
晚晚抱着灰团,轻轻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往林砚身边靠了靠,指尖紧紧攥着灰团的绒毛。
苏清漪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她的不舍,转头对林砚道:“林公子,这次接晚晚回去,我也想问问你——紫霞峰有处小院,环境和这里差不多,也种了些花草,你若是愿意,不如一起搬去紫霞峰同住?这样你既能看着晚晚,我也能方便保护你。”
林砚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多谢苏仙子好意,不过我还是习惯住在这里。阿瑶的坟在桃花林,我留在这里,也能多陪陪她,晚晚要是想家了,回来也有个地方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晚晚身上,眼神里满是牵挂:“晚晚就拜托您多照顾了。她性子软,练剑累了您多让她歇歇,别逼得太紧;她胃不好,空腹练剑容易疼,您记得让她先吃点东西;还有,她晚上睡觉容易做噩梦,您要是方便,多去看看她……”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个怕孩子在外受委屈的寻常父亲,连晚晚吃多少饭、睡几个时辰都要细细叮嘱。
苏清漪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说完,才轻轻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把晚晚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晚晚站在旁边,听着阿爹的叮嘱,眼泪慢慢涌了上来。
她知道阿爹是为了她好,也知道苏长老会照顾好她,可一想到要和阿爹分开,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却还是有一滴眼泪掉了下来,落在灰团的绒毛上。
“阿爹……”她轻轻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砚转过头,看到晚晚眼角的泪水,心里一疼,连忙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哭什么?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想阿爹了,就跟苏长老说,回来看看我,看看阿瑶,看看这棵桂花树。”
他说着,目光落在晚晚怀里的灰团上,眼睛亮了亮:“对了,你把灰团一起带回去吧。它跟着你,你晚上睡觉也能有个伴,练剑累了,还能跟它玩一会儿,就不孤单了。”
晚晚抱着灰团,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猫——灰团像是知道要和她一起走,轻轻蹭了蹭她的下巴,发出“喵呜”的叫声。
她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那阿爹你要好好吃饭,别总是忘了做饭,阿瑶,我也会经常回来看看她的。”
“好,阿爹记住了。”林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快跟苏长老走吧,别让宗门里的人等急了。”
苏清漪走上前,手里捏了个剑诀,凝霜剑从剑鞘里飞出来,悬在半空中,剑身泛着冷白的灵光。
她对晚晚道:“上来吧,我们走慢些,你要是想再看看这里,我们可以多绕一会儿。”
晚晚抱着灰团,慢慢走到剑边,却突然转过身,朝着林砚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她把脸埋在林砚的衣襟里,声音闷闷的:“阿爹,我会好好练剑的,等我变强了,就回来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危险了。”
林砚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轻轻抱住她,手在她的背上慢慢拍着,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好,阿爹等着那一天。到时候,就让晚晚保护阿爹。”
风又吹过桂花树,金黄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他们的身上,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像是在为他们送别。
晚晚抱了林砚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手,擦了擦眼泪,抱着灰团,转身走上了凝霜剑。
苏清漪操控着剑,慢慢升起来。
晚晚趴在剑上,回头看着站在桂花树下的林砚——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手里还拿着刚才盛粥的陶碗,正朝着她挥手。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看起来有些孤单。
“阿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晚晚朝着林砚喊,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林砚挥着手,笑着点头:“知道了,你也好好的,别让阿爹担心!”
凝霜剑慢慢朝着青云山的方向飞去,晚晚一直回头看着,直到望仙山的小院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再也看不见了,才慢慢转过身,把脸埋在灰团的绒毛里。
灰团像是知道她难过,轻轻舔了舔她的脸颊,发出温柔的“喵”声。
苏清漪看在眼里,心里感慨万千。
她操控着剑,飞得更慢了些,开口道:“等你练剑累了,我就陪你回来看看你阿爹,好不好?”
晚晚点了点头,声音也多了几分愉悦:“嗯~谢谢师傅。”
而此时的望仙山小院里,林砚还站在桂花树下,手里拿着那只陶碗,望着苏清漪和晚晚离开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慢慢收回目光。
风一吹,又有桂花落在他的肩上,他伸手拂去,指尖触到花瓣的温度,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转身走进灶房,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灵米南瓜粥放在石桌上——原本是给晚晚盛的,现在却没人喝了。
他坐在石凳上,看着院中的桂花树,想起刚才晚晚抱着他哭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暖。
“阿瑶,晚晚走了,去青云山练剑了。”他对着桃花林的方向轻声说,“等她变强了,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
风穿过小院,带着桂花的甜香,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林砚拿起陶碗,喝了一口粥,粥还是热的,却没了刚才的香甜,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牵挂,像桂花的香气一样,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不散。
他知道,晚晚会好好练剑,会变强,会回来。
而他要做的,就是守着这座小院,守着这棵桂花树,守着桃花林里的阿瑶,等着晚晚回来的那一天。
等她回来时,他要给她煮最爱的灵米南瓜粥,要陪她去桃花林看阿瑶,要听她讲青云山的趣事,要看着她从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小丫头,变成能保护他的修仙者。
想到这里,林砚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手里的陶碗,也仿佛变得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