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山长老殿的香炉里飘着淡淡的檀香,绕着屋顶的盘龙雕梁打了个圈,才慢悠悠地从窗缝钻出去。
殿内摆着一张宽大的梨花木桌,桌上放着几碟点心和一壶凉茶,七八位长老围坐在一起,却没聊宗门大事,反而都盯着坐在主位的苏清漪,像一群劝自家姑娘别任性的长辈。
苏清漪穿着一身墨色道袍,袖口绣着暗纹灵草,头发用一支墨玉簪束着,手里捏着个茶杯,却没喝。
眼神时不时往殿外瞟——心里全是晚晚,生怕那丫头在历练路上磕着碰着,哪怕知道有云舒带队,也还是放心不下。
“清漪啊,你就别皱着眉了。”坐在左侧的张长老先开了口。
她是殿里年纪最大的女长老,穿件素色绣菊的道袍,头发挽成圆髻,插着支温润的白玉簪,说话时总带着点温和的笑意,手里还在慢悠悠地转着串佛珠。
“云舒那孩子多靠谱啊,又是咱们宗门的首席大弟子,做事稳妥,带几个小辈去万花谷历练,还能出什么岔子?再说了,晚晚机灵得很,修为高又懂点符箓,真遇到小妖兽,自保肯定没问题。”
她一边说,一边往苏清漪面前推了碟桂花糕:“这是山下刚送上来的,你尝尝,跟晚晚爱吃的一个味儿,别总想着历练的事,先垫垫肚子。”
苏清漪没动桂花糕,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眼神还是没从殿外收回来。
坐在张长老旁边的李长老“啪”地嗑开一颗瓜子,吐掉壳,接过话头。
他是殿里出了名的“活宝”,穿件花里胡哨的锦缎道袍,领口还别着朵新鲜的小雏菊,头发用个镶了颗小珍珠的小帽罩着,手里总揣着个布袋子,里面装满了瓜子花生,说话时带着点咋咋呼呼的劲儿。
“就是!清漪你也太护着晚晚了!那丫头上次跟石岩比力气,把石岩的猎刀都给掀飞了,哪里用得着你担心?再说了,这次历练又不是去闯妖兽窝,就是去看看万花谷的灵植,记录记录妖兽习性,跟春游似的,多轻松!”
他说着,还从布袋子里抓了把瓜子,递到苏清漪面前:“来,嗑点瓜子,别想了!我听说晚晚还带了她爹一起去,她爹厨艺好,肯定能给她做桂花糕,比你在这儿瞎担心强多了!”
苏清漪斜了他一眼,没接瓜子,语气里带了点没好气:“你懂什么?晚晚那是嘴硬,上次练剑崴了脚,怕我担心,硬撑着不说,最后肿得跟馒头似的。这次去万花谷,山里湿气重,万一她又不注意,着凉了怎么办?云舒虽然稳妥,可她要照看八个弟子,哪能顾得上晚晚的小毛病?”
坐在对面的王长老推了推手上的墨玉扳指,慢悠悠地开口。
他是殿里负责宗门护卫的长老,穿件深青色道袍,面容严肃,鬓角有点发白,说话时总带着股沉稳的劲儿,手里还拿着本翻得卷边的《妖兽图鉴》。
“清漪,我已经安排了两名护卫跟着历练队伍,都带了疗伤丹药和驱寒符,要是真遇到事,护卫能第一时间出手。万花谷那边也打过招呼了,谷主会派人接应,安全方面绝对没问题。你负责的‘灵草培育’事务还没处理完,总盯着晚晚也不是办法,先把正事办了。”
他说着,把《妖兽图鉴》往桌上一放,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晚晚是你徒弟,你疼她我理解,但咱们做长老的,得公私分明,不能因为私事耽误宗门事务。”
苏清漪听到“灵草培育”,眉头皱得更紧了,可一想到晚晚,还是没松口:“灵草培育的事先放放,晚晚才是最重要的。我自己的徒弟,我自己照看,就算有护卫,有云舒,我也不放心。宗门要是出了什么急事,让弟子来通知我就行,我随时能赶回来。”
她说着,突然抬手,一股淡淡的灵力从袖口溢出,殿里的檀香瞬间被压得没了动静,桌上的茶杯轻轻晃了晃——这是她护短的架势,谁劝都没用。
周围的长老都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
张长老摇了摇手里的佛珠:“好好好,你护着你的徒弟,我们不劝了。可你负责的事务总不能没人管吧?灵草培育的种子还没分发下去,后山的药田还等着人巡查,这些要是耽误了,下个月的宗门丹药就要断供了。”
苏清漪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坐在最边上的刘长老身上。
刘长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浅灰色道袍,戴着副细框的琉璃镜,手里总拿着个账本,鼻梁上还沾了点墨渍,看起来就像个天天算账的账房先生。
是宗门里出了名的“苦命打工仔”——谁有事都爱把事务推给他,他脾气好,从不拒绝,久而久之,就成了长老殿的“万能替补”。
刘长老正低头算着本月的灵草支出,感觉到苏清漪的目光,手猛地一顿,抬头推了推琉璃镜,脸上露出一副“不好,又要被抓壮丁”的表情。
刘长老声音带着点委屈:“清漪长老,我……我手里还有‘宗门弟子俸禄’和‘药田收成’两本账没算完,昨天熬夜算到半夜,眼睛都快花了,再接你的‘灵草培育’,我怕我算错了……”
苏清漪却没管他的委屈,站起身,把桌上的灵草种子清单和药田巡查记录往他面前一推。
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刘长老,辛苦你了。灵草培育的种子按清单分发给各药田弟子,巡查记录每天让弟子报给你,你整理好就行。等晚晚历练回来,我就把事务接回来,不会让你累太久的。”
刘长老看着面前的清单和记录,又看了看苏清漪那副“护徒要紧,事务靠边”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伸手扶了扶琉璃镜,苦着脸说:“行吧,我接。不过清漪长老,你可别忘了,上次你去给晚晚买桂花糕,把‘弟子考核’的事推给我,我可是熬了三天三夜才弄完,这次你可得早点接回去,我这老骨头快扛不住了。”
“知道了知道了。”苏清漪摆摆手,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转身就往殿外走,“我去后山看看晚晚的灵草,你们聊吧,宗门有事找刘长老就行。”
看着苏清漪急匆匆的背影,殿里的长老都笑了。
李长老嗑着瓜子,笑着说:“这清漪,护徒护得没边了,跟个老母鸡似的,生怕别人欺负了她的小鸡仔。”
张长老也笑了,给刘长老递了杯凉茶:“刘长老,辛苦你了,喝点茶润润嗓子,别跟清漪计较,她也就是疼徒弟。”
刘长老接过凉茶,喝了一口,苦笑着摇头:“没事,我都习惯了。就是希望晚晚这次历练顺利点,早点回来,不然我这账要算到明年去了。”
王长老看着他手里的账本,也忍不住笑了:“行了,别诉苦了,等晚晚回来,我让厨房给你做桌好吃的,补偿补偿你。”
殿里的气氛又轻松起来,檀香混着瓜子的香味,还有长老们的笑声,从窗缝飘出去,落在青峰山的晨雾里。
刘长老低头看着桌上的清单和账本,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拿起笔,认真地写了起来——谁让他是长老殿的“万能替补”呢,苦点累点,只要宗门好,晚晚好,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