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病好利索的第二天,天刚亮,林砚就被身边的小动静弄醒了。
他睁眼一看,晚晚正踮着脚往炕边挪,小手已经攥住了墙角的小竹筐——那是林砚平时捡野菜用的,她昨天就念叨着“要帮阿爹装木料”。
“慢点,别摔着。”林砚赶紧起身扶她,“今天风小,带你去后山木料场,你就坐在旁边帮阿爹递递绳子,不许乱跑,知道不?”
晚晚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赶紧把小筐挎在胳膊上:“我听话!绝不走远!”
两人简单喝了点玉米粥,林砚把昨天买的玉米面仔细收进木箱,又给晚晚裹紧了补好的棉袄,才牵着她往后山走。
雪化得差不多了,山路泥泞,林砚怕晚晚滑倒,一直攥着她的小手。
快到木料场时,远远就看见场边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个穿月白仙裙的女子,裙摆绣着银纹,头发用玉簪束着,手里捏着柄折扇,一看就不是林家的人。
旁边的管事点头哈腰,态度比平时对林砚好上百倍,嘴里还不停说着:“苏仙子放心,选木料的事我们肯定办妥当,绝不耽误仙宗的事。”
“仙宗?”林砚心里嘀咕,拉着晚晚往旁边躲了躲——这种大人物,他们这种底层杂役还是别凑上前惹麻烦好。
他牵着晚晚走到木料堆旁,刚放下工具,就听见晚晚“呀”了一声——她手里的绳子没拿稳,掉在地上,滚到了那女子脚边。
晚晚赶紧跑过去捡,没注意脚下的泥坑,身子一歪,刚好撞到了那女子的裙摆。
“放肆!” 管事的声音瞬间炸响,比上次催工还凶。
他几步冲过来,指着晚晚的鼻子就骂:“哪来的小野种!敢冲撞苏仙子?活腻歪了是不是!”
晚晚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绳子掉在地上,眼圈瞬间红了,下意识就往林砚身边跑。
林砚心脏一紧,赶紧把晚晚往身后又藏了藏,手背的旧伤还隐隐作痛,却还是弓着腰,对着那女子连连道歉:“仙子恕罪,孩子小不懂事,不是故意的,我替她给您赔不是了!”
他头低着,没敢看那女子的脸,只听见身边的晚晚小声哭了:“阿爹,我不是故意的……”
“别怕,阿爹在。”林砚轻声安抚,手紧紧护着晚晚的后背,等着那女子发作——仙宗的人,要真追究起来,他们父女俩根本扛不住。
可等了半天,没听见女子的斥责声。
林砚疑惑地抬头,刚好对上那女子的眼神——她没看林砚,反而盯着林砚护着晚晚的手,眼神有些发怔,像是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
苏仙子的指尖顿了顿,扇柄轻轻敲了敲掌心。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在仙宗犯错,被父亲罚跪,从来没人像这样把她护在身后;每次遇到麻烦,只有严苛的教导,没有一句“别怕”。
眼前这杂役虽穿着破衣,背却挺得很直,护着孩子的样子,竟让她想起了母亲偶尔提过的“父爱”——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东西。
“张管事,”苏仙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一个孩子,何必动这么大的火?”
管事愣了一下,还想辩解:“仙子,这孩子不懂规矩,冲撞了您……”
话没说完,他就对上苏仙子的眼神——那眼神冷得像冰,比后山的寒风还刺骨。
管事心里一寒,手不自觉地缩了回去,再也不敢说话。
苏仙子没再看他,转而蹲下身,目光落在晚晚脸上。
她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晚晚脸上的泪痕,动作竟难得的温柔:“吓坏了?”
晚晚怯生生地躲在林砚身后,却还是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我不是故意撞您的。”
“姐姐知道。”苏仙子笑了笑,指尖轻轻摸了摸晚晚的头,掌心带着点淡淡的暖意,“你阿爹对你很好。”
说完,她站起身,看向林砚。
林砚还弓着腰,没敢直起来,只觉得这仙子的眼神有些复杂——不像管事那样的轻蔑,也不是居高临下的审视,倒像是在看一个……值得留意的人。
苏仙子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长剑,剑鞘是墨色的,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递到林砚面前:“这剑你拿着,以后要是遇到麻烦,或许能用得上。”
林砚愣住了,没敢接:“仙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吧。”苏仙子把剑塞到他手里,指尖碰到林砚的手背,又很快收了回去,“也算……谢你让我想起点事。”
她没再多说,转身对着身后的侍从点了点头,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山路尽头。
林砚握着手里的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沉甸甸的——这是他第一次摸到真正的法器,以前只在杂役间的闲谈里听过。
晚晚从他身后探出头,好奇地看着那把剑:“阿爹,这是什么呀?”
林砚把剑小心地别在腰上,又蹲下身摸了摸晚晚的头,心里满是疑惑:这仙子为什么要给他剑?她说的“想起点事”,又是什么?
可眼下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他看了看旁边还在发愣的管事,赶紧拉着晚晚往木料堆走:“咱们赶紧干活,早点干完回家。”
晚晚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把手里的绳子递给他:“阿爹,我帮你递绳子,再也不马虎了。”
他低头笑了笑,拿起斧头开始劈木料。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林砚把长剑别在腰上时,特意用破布裹了两层——这东西太扎眼,要是被其他杂役或管事看见,指不定又会惹出麻烦。
晚晚好奇地盯着那团鼓起来的破布,走几步就伸手碰一下,小声问:“阿爹,这里面的东西,会发光吗?”
“别碰,小心扎手。”林砚轻轻拍开她的小手,又叮嘱,“这事别跟旁人说,包括张婶也不行,知道不?”
晚晚似懂非懂地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可是仙子姐姐说,这是帮我们的呀。”
“是帮我们,但太贵重的东西,容易被人抢。”林砚捡起地上的绳子,把木料捆紧,“等以后阿爹有本事了,再让你好好看,现在得藏好。”
两人没敢多耽搁,林砚加快速度捆木料,晚晚就蹲在旁边,把散落的碎木捡进小竹筐,偶尔抬头看看林砚腰上的“秘密”,小脸上满是好奇。
快到中午时,林砚刚把最后一捆木料扛到山腰棚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是只半大的小野猫,爪子被树枝勾破了,正缩在树根下发抖,看见林砚,也没力气躲。
晚晚最先发现,赶紧跑过去,想伸手摸,又怕被抓伤,回头喊:“阿爹,小猫受伤了!”
林砚走过去,刚想弯腰查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杂役的吆喝声:“哪来的野猫!别惊了仙宗的人!”
是两个负责看守棚子的杂役,手里拿着木棍,正往这边走。
林砚心里一紧——这野猫要是被他们看见,指不定会被打死。
他赶紧把晚晚拉到身后,又挡在野猫前面。
那两个杂役走近,看见林砚,脸色沉了沉:“林砚?你在这磨蹭什么?赶紧把木料卸了!”
其中一个杂役眼尖,瞥见了树根下的野猫,举起木棍就要打:“哪来的畜生,赶紧打死,免得脏了仙宗的地!”
木棍挥下来的瞬间,林砚下意识地摸向腰上的剑——他没敢拔出来,只是攥紧了裹着破布的剑柄。
不知怎的,那杂役的手突然顿了一下,木棍“哐当”掉在地上,脸色变得有些发白。
“你……你腰上是什么?”另一个杂役盯着林砚的腰,声音有点发颤。
林砚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解释,就听见远处传来管事的声音:“都愣着干什么?仙宗的人已经走了,赶紧收拾东西!”
两个杂役没敢再多问,捡起木棍就匆匆走了。
林砚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腰上的剑——难道这剑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晚晚已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野猫的头:“阿爹,小猫好可怜,我们带它回家好不好?”
林砚犹豫了一下——家里连玉米面都省着吃,哪有多余的东西喂猫?可看着晚晚期待的眼神,还有小野猫发抖的样子,终究没忍心拒绝:“只能先养着,等它伤好了,再放它回山里。”
晚晚开心地笑了,小心翼翼地把小野猫抱进小竹筐,还垫上了自己的小手帕。
回家的路上,晚晚一直护着竹筐,嘴里小声跟小猫说话:“小猫别怕,我们家有粥,我分你一点。”
林砚走在旁边,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又摸了摸腰上的剑——这剑不仅帮他们挡了麻烦,好像还让他多了点底气,连带着对以后的日子,也少了点慌。
快到村口时,远远就看见张婶站在路口张望。
看见他们,张婶赶紧跑过来:“可算回来了,我炖了点玉米糊糊,就等你们了。”
她瞥见晚晚怀里的竹筐,好奇地问:“这是啥?”
“是小猫,受伤了,我们带回来养几天。”晚晚赶紧把竹筐递过去,又想起林砚的叮嘱,没提剑的事。
张婶摸了摸小猫,笑着说:“倒是个可怜的小家伙,正好家里有剩的米汤,给它喂点。”
回到家,林砚把剑小心地藏进木箱最底下,又压上了几件旧衣服,才放心地去灶房帮忙。
晚晚抱着竹筐,蹲在灶房门口,看着张婶给小猫喂米汤,小脸上满是欢喜。
傍晚时,玉米糊糊炖好了,还加了点野菜碎。
三人围着小炕桌,晚晚一边喝糊糊,一边给小猫喂米汤,小野猫喝了点米汤,精神好了不少,开始用小脑袋蹭晚晚的手。
“阿爹,小猫好像喜欢我。”晚晚开心地说。 “那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它。”
林砚摸了摸她的头,心里暖烘烘的。
吃完饭,林砚坐在炕边,看着晚晚教小猫认墙上的“晚”字和“月”字,忍不住笑了——以前只有他和晚晚两个人,现在多了只小猫,这破屋子好像更像家了。
等晚晚睡着后,林砚悄悄打开木箱,拿出裹着破布的剑。
他小心地解开破布,月光透过窗缝照在剑身上,泛着淡淡的银光。
剑鞘上的花纹在月光下好像活了一样,隐隐有微光流动。
林砚伸手摸了摸花纹,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暖意——这绝不是普通的剑。
他想起苏仙子说的“谢你让我想起点事”,又想起晚晚脖子上的黑石头——那石头也是温润的,会不会和这剑有关系?
他把剑重新裹好,放回木箱。
窗外的风很轻,小野猫在竹筐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林砚坐在炕边,看着晚晚的睡颜,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或许这剑,不只是帮他们挡麻烦那么简单,说不定还藏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但眼下,他只想守着晚晚,守着这只小猫,还有张婶的帮忙,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至于剑的秘密,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弄明白也不迟。
他掖了掖晚晚的被角,又看了看竹筐里的小猫,轻轻带上了门——明天,又能看见晚晚的笑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