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立于庭院,手中那柄看似寻常、实则蕴藏磅礴灵力的极品灵剑,剑锋微颤。
她目光清冽投向地狱岩浆翻腾的方向。
那里,永不止息的地心风暴正裹挟着亿万黄沙,冲天而起,化作遮蔽炎城数百年碧空的沉重幕布。
手腕轻抬,剑随意动,一道青色的剑光便似闲庭信步般挥出,无声无息地没入那片死寂的尘霾苍穹。
那剑光初看平凡,却在触及厚重沙尘的瞬间,骤然绽放出难以言喻的温柔与锋锐。
它并非蛮力冲撞,而是如一支无形的巨笔,轻盈地在凝固的灰黄画布上点染开来。
刹那间,仿佛沉睡亿万年的巨蟒被惊醒,原本静默悬停的、覆盖整座炎城的无垠尘海,骤然开始翻滚、沸腾。
沙砾如亿万细小的生命体相互挤压、碰撞,发出低沉连绵的嗡鸣,化作一片倒悬于天穹之上的、汹涌澎湃的沙之汪洋。
“快看天上!”街道上,一个倚着断壁残垣、叼着草根的年轻魔族猛地站直身体,手中的骨铃铛失手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瞪圆了那双暗红色的魔瞳,指着剧烈翻滚的天空,声音因震惊而拔高:“活了!那片死沙海它活了!像……像颠倒过来的怒海!”
“什…什么动静?”城主府高耸的了望塔上,一位额生细鳞、面容英挺的混血种侍卫长猛地推开沉重的黑曜石窗棂。
他同样被那道穿透窗棱的青色光芒吸引,那光芒柔和似水,却又蕴藏着足以刺穿千古的锐利感。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喃喃道:“城主大人……那一剑……”
青色的剑光在沸腾的沙海中持续向上,温柔而坚决地蔓延。
它并非撕裂,更像是在无尽的混沌中开辟出一道纯净的缝隙。
一点,只是一点,深邃得令人心悸的湛蓝色,如同最珍贵的蓝宝石,透过亿万沙砾的缝隙,悄然显露。
“蓝……蓝色的!”一个刚从低矮石屋里探出头的老年魔族,布满褶皱的眼角剧烈抖动,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天……天……蓝色……”
那一点蓝,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迅速地向四周扩散、蔓延。
那道缝隙越来越宽,湛蓝的穹顶如同巨大的幕布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揭开。
沉重的沙尘区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惊恐地后退、塌陷、消散,露出了其后那片被囚禁了数百年的、纯净无瑕的天空。
“天开了!天真的开了!”越来越多的魔族从阴暗的屋舍、沉闷的作坊、喧嚣的酒肆中涌出,汇聚在狭窄的街道和宽阔的广场。
他们仰着头,无数双饱经风沙侵蚀的眼眸,此刻不约而同地、近乎贪婪地望向那片迅速扩大的蓝色奇迹。
金色,灼热的金色。
随着最后一片顽固的尘霾被彻底驱散,那颗被隔绝了漫长岁月、象征着生命与光明的巨大金轮——太阳,毫无保留地将其亿万道炽热的光辉,泼洒向炎城的每一个角落。
空气瞬间由沉重压抑变得灼热、干燥、通透。
“啊!好烫!”一个年轻的魔女下意识用手臂遮挡在额前,随即又忍不住松开,眯起眼直视那久违的光源,任那灼人的热度烙印在皮肤上,“但……好亮!好暖!”
她身边的同伴用力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空气……没有沙子了!吸进鼻子里的……是干净的!是新鲜的风!”
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炙烤着大地,灼烧着魔族们粗糙的鳞片和皮肤。
然而,这些习惯了地火与高温的种族,非但不觉得痛苦,反而发出阵阵满足的喟叹。
“热!真他娘的热!”一个高大的角魔抹了把额头瞬间渗出的汗珠,咧开大嘴笑了,露出森白的獠牙,“可老子就喜欢这热乎劲儿!埋在地里头几百年,骨头都快发霉了!瞧瞧!这才叫天!蓝得……蓝得晃眼!”
“是啊,蓝得……一丝云都没有,”旁边一个老迈的魔族,浑浊的眼眶里竟泛起点点湿润的水光,他伸出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那纯粹得令人心碎的碧空,“干净得……像刚被洗过一样……多少代了……都没见过……”
整个炎城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劳作、交易、争斗、嬉闹……所有日常的活动都被暂时遗忘了。
无论是强壮的战士、狡猾的商贩、嬉闹的幼崽,还是隐居的匠人,此刻都放下了手中的一切,走出了封闭的空间。
他们站在阳光下,将身体暴露在那久违的炽热里,仰望着那片失而复得的湛蓝穹顶,大口呼吸着不含沙砾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空气。
一种混杂着狂喜、震撼、茫然和释然的复杂情绪,在每一个魔族心头激荡。
“七百年……整整七百年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魔物,拄着拐杖,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哽咽,“我爷爷的爷爷都未曾见过的光景……”
“娘!那个大火球叫太阳?它好亮!天上那个蓝色的东西是什么?”
一个懵懂的小魔崽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兴奋地挥舞着小爪子,全然不顾那刺目的光芒。
“那是天,孩子,是真正干干净净的天……”
年轻的魔族父亲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是城主大人……是新城主用她的剑,劈开了这囚笼,把太阳和蓝天……还给了我们炎城!”
“新城主!是新城主!”不知是谁第一个高声喊了出来。
“新城主威武!”紧接着,更多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沉闷的雷声滚过街道。
“谢城主大人!赐吾等青天!赐吾等骄阳!赐吾等……新生!”
最终,这发自肺腑的感激与崇敬,化作一片响彻云霄的、震耳欲聋的呼喊,在湛蓝的天幕和金灿灿的阳光下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