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熹,驱散了通宵乱斗的疲惫。
昨日刚经历了一对一酣战与六对一大乱斗混战的六人非但不见倦容,反而个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地跟着钰铮铮踏出府门,准备享受这金鼎天城的悠闲时光。
一行人信步街头,谈笑风生。
行至一座雕梁画栋、人声鼎沸的戏楼前,门口一块朱漆描金的巨大招牌瞬间攫住了众人的目光。
招牌上斗大的字写着:
“惊天奇闻!剑尊亲临,强抢妖皇(的新娘)!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欲知真相几何?无需九九八,莫言六八八,更拒一八八!仅需九八灵石!!九八灵石!!!即刻沉浸式体验仙界绝恋风暴!”
然而,那最关键、最惹祸的“的新娘”三个字,却小得如同蝇头小楷,又似一滴不慎溅落的墨点,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妖皇”二字之后,若不屏息凝神、凑近了细细端详,几乎与戏楼木质纹路融为一体,全然无法辨识。
“啧!”
谢珩之率先驻足,修长的手指虚点着那块招牌,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玩味的赞赏,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妙啊!真乃营销界的鬼才!这‘的新娘’三字,当真是比无心溅落的墨点还要渺小三分。”
一旁的洛长生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清俊的脸上带着笑意,附和道:“诚然如此。若是一时不察错过了那三个小字,这出戏码,可就变成了‘剑尊前来抢亲妖皇’本身了。歧义横生,引人遐想,妙极。”
沈淼淼抱着胳膊,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惊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脆声道:“这戏楼的胆子也太肥了!竟敢这般明目张胆地用剑尊和妖皇的名头?还是实名制编排?真不怕那两位煞神寻上门来,将他们这戏楼给掀了顶盖不成?”
她所言非虚。
就在昨日下午,剑尊与妖皇这两位屹立于九州顶峰的绝世强者,为争夺一名女子而针锋相对的消息,早已如同燎原之火,瞬息间烧遍了九州的每一个角落。
金鼎天城作为消息流通的枢纽,街头巷尾更是被这桩惊天八卦彻底点燃,沸反盈天。
纵然传言版本千奇百怪,添油加醋者比比皆是,但万变不离其宗——核心仍是那惊世骇俗的“两男争一女”之局。
而此刻在修仙者几乎人手一枚的传讯玉简之上,相关的讨论更是如火如荼,热度空前。
玉简论坛内,各种观点激烈碰撞。
一条被顶得极高的帖子下,评论泾渭分明:
女修们,言语间多是羡慕与向往:
“呜呜呜,姐妹这福气真是羡煞旁人!左拥剑尊右抱妖皇,这碗饭分我一口尝尝!”
“姐姐!求详细攻略!!跪求开班授课,妹妹我一定头悬梁锥刺股,潜心修习!”
“姐姐看我!姐姐好美好飒!妹妹也行!性别别卡那么死嘛!”
“神仙姐姐!你甩了他们?我的天!你是吾辈楷模!请受妹妹一拜!”
反观男性修士为主的评论区域,则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酸腐与恶意:
“呵,不过是采阳补阴的炉鼎之术罢了,有何值得炫耀?根基虚浮,境界全靠男人堆砌!”(语气刻薄)
“啧啧,好一个‘美貌炉鼎’,倒是名不虚传。只是这等‘实力’,怕也是镜花水月,虚有其表。”(阴阳怪气)
“哟,剑尊妖皇都看不上的破鞋?既然两位大佬嫌弃,兄弟们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接手玩玩。在下不才,金丹修为,伺候姑娘想必也绰绰有余了……”(充满下流猥琐的暗示)
这些躲在玉简之后的污言秽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些只敢在阴影里蠕动的蛆虫,不过是仗着玉简传讯天然具备的匿名性与模糊定位功能——使用者皆可随意捏造身份,真真假假,虚幻难辨。
若这修仙界通讯之物当真强制实名,并能精准锁定每一个口吐污秽之人的方位……
这些只会在虚拟空间里狺狺狂吠、现实中卑劣如尘的低能蠢物,恐怕顷刻间便会为自己肆无忌惮的恶毒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修仙界之中,顶尖战力的男女比例悬殊得令人窒息。
近乎十比一的鸿沟,冰冷地横亘其间——二百位男修,方得见二十位女修身影。
如同那威震九州的“七绝”之位,五男二女,格局昭然。
女性,在那些真正执掌乾坤的位置上,身影总是稀薄得可怜。
一界之主,是男;一国之君,是男;一家之宰,仍是男。
界主、国主、家主……这些煊赫权柄,鲜少落入女性继承者之手。
除非那位大能仅得一位血脉,无论男女,方可能承接父辈的全部荣光与重担。
然而,在家族这盘根错节的权力渊薮里,资源的流向泾渭分明:优先倾注于男丁。
他们一同接受严苛的栽培,再从男子中遴选出那被认为天赋最高者,集全族之力,供养一人登顶。
至于女子?
她们的价值,往往被早早锚定为利益的纽带。
纵使灵根澄澈,悟性超绝,一句沉甸甸的“为了家族”,便足以抹杀所有可能。
天赋在家族利益的天平上,轻如鸿毛。
她们被精心妆点,待价而沽,送往联姻的祭坛,化作换取权势的筹码;被赋予“守护门楣、光宗耀祖”的虚幻使命,背负着沉重的期许;更被冰冷的规则所迫,眼睁睁看着本属于自己的灵石、丹药、洞府机缘,被冠冕堂皇地褫夺,拱手让予族中兄弟。
“女性天生重情”,这似乎成了一个无可辩驳的标签,却也成了她们的原罪。
一旦有了骨肉,那份牵绊便会被视为对家族的潜在离心力——“心思都在小家上,岂能为家族大局共进退?”于是,“不可过多浪费资源”的烙印,便无情地盖下。
而男子,则被颂扬为“理性至上”,为了家族的繁盛,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血脉至亲。
这份被视为“大局观”的冷酷,便成了他们获取资源倾斜、调动庞大能量的通行证。
讽刺的是,即便在这高擎“男女平等”旗帜的现代社会,那刻印在社会骨髓深处的平权,依然摇摇欲坠,脆弱得如同幻影。
无数的“福利”仍在暗处悄然向男性倾斜。婚姻法精心编织的罗网,保障的往往是男方的利益。
一场婚姻终结,男方甚至可以带着沉甸甸的彩礼全身而退,转身便能再迎娶新娇娘;而女方带来的嫁妆,却化作冰冷的“婚后财产”,被无情地分割一半,落入昔日枕边人之手。
为他孕育子女,血脉相连;为他操持家务,日夜奔忙;为他侍奉双亲,尽心竭力;甚至放弃自己的事业前程,回归家庭……
这一切付出,在许多男方眼中,竟被理所当然地视为“分内之事”。
困守于家庭牢笼的主妇,手心向上讨要家用,看尽丈夫的脸色,每月所得不过区区两三千元。
待到年关,丈夫摊开手掌,理直气壮地质问:“我给了你那么多钱,一年下来,总该攒下几万了吧?”
字字句句,皆是冰冷的算计与无视。
当然,这苦涩的滋味,仅仅是无数普通婚姻中飘落的一粒尘埃。
当家暴的阴影笼罩,法律的盾牌竟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些被殴打至死的女子,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而施暴的丈夫,不过囹圄数年。
铁门之后,是他按捺不住的、即将重获自由的人生重启。
那是父母耗尽心血捧在手心养大的珍宝啊!只因遇人不淑,便在漫长的痛苦与恐惧中凋零。
那名为“反家暴”的法条,表面的光鲜之下,受益人究竟是谁?
家暴的循环如同无间地狱。
在拳脚相向、恶语辱骂的狂风暴雨之后,男人常常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扇着自己的耳光,赌咒发誓“错了,再也不会了”。
那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然而,这份廉价的忏悔,保鲜期短得可怜。
用不了几天,狰狞的恶魔便会挣脱伪善的枷锁,拳头再次裹挟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那个本该是他最亲密的人。
旧伤未愈,青紫之上又叠新淤。一次次的施虐,一点一滴地抽干她生命的汁液,直至脾脏破碎,灵魂枯槁。
男人的下跪,一文不值!他们的道歉,廉价得如同风中飘絮。
而即使如此遍体鳞伤,想要挣脱这炼狱般的婚姻,对女方而言,仍是荆棘载途,步履维艰。
社会目光编织的无形枷锁沉重万分:人们潜意识里默许着婚姻内部的暴力——仿佛受虐的妻子,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承受了丈夫狂暴的戾气,成为了社会的减压阀。
“忍耐吧,牺牲你一个,就少了他在外面危害社会的风险,这是维护大局的‘大义’!”
冰冷的规劝冠冕堂皇。
可曾有人问过那被囚禁在暴力牢笼中的女子,她是否情愿做这祭坛上的羔羊?
最终,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个母亲的女儿,一个曾无比鲜活的生命,就在这无声的、被默许的绞杀中,悄然湮灭。
修仙问道,超脱凡俗,有人便臆想那里是人人平等的净土。
殊不知,那只是虚幻的泡影。
修仙界,赤裸裸奉行着弱肉强食的铁律,力量即是一切,拳头便是规矩。
强者的意志,便是弱者头顶悬着的利剑。
诚然,踏入了仙途,或许能摆脱凡尘婚姻中拳脚相加的显性暴虐。
然而,无形的枷锁却更为沉重,女子的地位,依旧低伏如尘埃。
那些天赋卓绝、却无显赫背景的女修,其成就往往难逃宵小之辈的污蔑与窃窃私语。
总有些面目可憎、心比天高的庸碌之辈,惯于用下作的臆测玷污她们的光芒——要么是“采阳补阴”的邪术,要么是“吸干旁人修为”的掠夺,那艰辛淬炼出的道行,在他们口中,仿佛从来与汗水、悟性、苦修无关。
更深的寒凉,往往来自血脉相连之所。
那些望族中艰难飞出的“金凤凰”,羽翼未丰时,家族便将沉重的期望与索取压上肩头。
若族中男丁凋零、后继乏人,那点珍贵的资源才可能倾斜于有灵根的女儿。
她们被寄予厚望,承载着门楣再兴的幻梦。
待到她呕心沥血,终于攀至高处,带来家族的荣光重燃,那曾经扶持她的手,便悄然化作无形的镣铐。
一个极其缓慢、极其“自然”的过程开始了,她的权柄被无形蚕食,她的声音被刻意忽略,她曾引以为傲的羽翼,在无声中被一根根折断。
家族的长者们,如同深潭般沉默,平静地注视着她耀眼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归于“平庸”。
若她侥幸未在倾轧中陨落,那么最后的宿命,大抵是成为一件更具价值的联姻器物,在算计中远嫁异乡。
若她不幸陨落?一句轻飘飘的“命数不济”便足以交待。
最终,那象征家族权柄的印玺,终将稳妥地交回到某个无论天赋还是修为都远逊于她的男子手中,仿佛这才是血脉传承的正统归宿。
正因看透了这冰冷铁幕下的窒息,才有那么多出身尚可、却在家族中备受轻贱,又怀揣天赋的女子,毅然决然地背井离乡,拜入宗门。
她们所求,无非一丝喘息之机,一方修炼的净土,一个相对公平的庇护所。
在宗门之内,或许你仍是芸芸众生,未必能登临绝顶,但那按规矩分配的灵石、丹药、洞府、功法,却是实实在在烙着自己名字的份额,无需被迫“礼让”给谁。
家族中必须拱手相让以“光耀门楣”的资源,在宗门里,亲传、内门、外门等级森严,所得天差地别,但每一份,都牢牢握在自己掌心,属于个体奋斗的报偿。
再辅以游历四方、斩妖除魔赚取的机缘,实力,便在这涓滴积累中,顽强地向上攀登。
于是,当家族那不容置疑的“归家联姻”令谕传来时,她们终于拥有了挺直脊梁的底气,能够斩钉截铁地拒斥:“不!”
她们不再是家族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亦非某个男子用以装点门楣的附庸。
她们是挣脱了桎梏的独立存在——她们,只属于她们自己。
回望修仙界过往千载岁月长河,能登临帝座、执掌雄城、号令世家、统御万军的女子身影,寥寥如寒星。
冰冷的事实揭示着根源:在权力这座巍峨巨塔的最高层,女性占据的位置,终究太少太少。
然而,若是有朝一日,越来越多的女子身影出现在那云端之上,执掌风云,那么,谁还敢肆意践踏属于女性的尊卑、利益、身体与自由?
那些獠牙藏在谄媚笑容下的魍魉,那些明捧暗贬的伎俩,终将在绝对的力量与威严面前,瑟缩成历史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