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楼里,并非只有姜泠月一位客人。
这狗狗楼,可不是水豚楼、仓鼠楼那般偏居一隅的小众之所。
作为青楼街上响当当的二号扛把子,它的热闹繁华,仅在猫猫楼之下。
楼里上下自然卯足了劲,盘算着有朝一日定要压过猫猫楼,坐上这整条街的头把交椅。
姜泠月踏入其间,并未引来众星捧月般的簇拥。
她对此也浑不在意,并未召唤狗狗作陪,只径自拣了二楼一处临着大堂栏杆的雅座。
稍后便有杂戏登场,点不点狗狗倒也无妨。
她悠悠然点了几样清冽酒水并几碟精致果点,目光便投向楼下渐渐拉开序幕的喧闹。
很快,狗狗楼的看家表演便开了场。
率先登台的是三位狗狗妖,足下各踩一只滚动的木质圆球。
他们身形稳如磐石,任凭脚下圆球滴溜溜旋转,手上功夫却也半分不落。
只见三只彩球在他们掌指间翻飞跳跃,划出道道流畅的弧线,引得看
客低呼连连。
紧接着,数只皮毛油亮、精神抖擞的矫健犬影跃入场中。
场中已架起十数个火圈,火光吞吐,或大如圆桌,或小巧得仅比犬身宽余半圈。
这些油光水滑的身影倏忽起落,灵巧地穿梭于焰舌之间,带起阵阵灼热的气流,每一次精准的穿越都引得堂中一片喝彩。
钻火圈的精彩甫歇,更惊险的戏码旋即上演——几只身手不凡的狗狗妖攀上高悬的麻绳,开始了令人屏息的高空行走……
姜泠月看得正入神,眉眼间漾着轻松的笑意。
倏地,怀中玉简嗡然轻颤,莹光流转——是谢珩之的传讯。
他想邀众人共赏鼠鼠那惹人发噱的小表情。
姜泠月指尖轻点,玉简流光溢彩,她的面容霎时浮现在光华之中。
这玉简功能不少,双人、多人皆可畅联无阻。
姜泠月的身影一显现,那六人小团体的光影便齐齐亮起。
玉简之上,四方画面次第铺展:
沈淼淼那边,是她那些多才多艺、憨态可掬的小兔兔;
叶澜与温鹤归处,则是不动如山、神情漠然的水豚;
谢珩之与洛长生掌中,滚动着几颗色泽饱满、形状奇特的“邪恶水果”,正准备喂给鼠鼠们;
姜泠月则将玉简镜头一转,稳稳地对准了喧嚣热闹的大堂——将自己眼前这场精彩纷呈的狗狗表演,实时共享给了光幕那端的伙伴们。
谢珩之昨日看了狗狗表演,此刻兴致全然在沈淼淼和叶澜上面,目光便未朝姜泠月的玉简画面多瞥一眼,反而饶有兴致地瞧着左拥右抱、惬意非常的沈淼淼,嘴角噙着促狭的笑打趣道:“淼淼,你是懂享受的。”
玉简那端传来沈淼淼一阵毫不掩饰的爽朗大笑,音调扬起:“哟,三师兄,你这是眼红嫉妒了吧?”
谢珩之眉梢一挑,带着几分狡黠反驳:“那倒没。”
话音未落,他灵机一动,兴致勃勃地提议:“来来来,让你们开开眼,见识见识咱们鼠鼠丰富多彩的表情包!”
说着,他就和身边的小师弟洛长生一起,动作麻利地将那几颗一看就透着股蔫坏劲儿的“邪恶果子”塞进了几只无辜鼠鼠的小爪子里。
可怜的鼠鼠们懵懂地啃完,大概是那滋味实在难以言喻,竟极其给面子地、此起彼伏地“呕——”了起来,
小身子一抽一抽,小脸皱成了核桃。
沈淼淼透过玉简看得分明,当即惊叫出声:“哎呀!你俩也太歹毒了吧!鼠鼠这么丁点可爱的小家伙,你们居然当众虐待?”
语气里满是夸张的痛心疾首。
谢珩之闻言,不慌不忙,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颗水灵灵、甜香四溢的灵果,递到一只没吃到“邪恶果子”的鼠鼠嘴边,那鼠鼠立刻欢快地抱住啃起来。
他这才好整以暇地环视四周,朗声问道:“小家伙们,我有虐待你们吗?”
没尝过苦头的鼠鼠们自然是齐刷刷地摇晃着小脑袋,动作整齐划一,一脸无辜,反正毒果子不是他们吃的嘛
而那几个刚经历过“酷刑”、胃里还在翻江倒海的倒霉鼠鼠们:“……”
一脸的生无可恋,却只能憋着。
谢珩之得意地朝玉简扬了扬下巴,眼神明亮狡黯:“喏,淼淼你看,没有吧?咱可是良心饲主!”
沈淼淼在那边被噎得一时语塞:“……”
半晌只憋出一串省略号。
谢珩之视线一转,又落到叶澜那边的玉简画面上。
只见画面中的水豚简直是淡定界的楷模,稳如磐石,纹丝不动,任由大师姐叶澜和那位温鹤归将各种小物件——橘子、茶杯、甚至一小块点心,稳稳当当地堆叠在它那宽阔平坦的脑袋顶上。
那副任劳任怨、与世无争的模样,格外有趣。
“大师姐,”谢珩之扬声招呼,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你那边瞧着也好玩得很呐!明儿个我就带小师弟去水豚楼开开眼界!”
叶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只简洁应道:“好啊。”
展示完鼠鼠们“精彩纷呈”的表情秀,谢珩之原本打算收了玉简。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墙角那几个给鼠鼠们准备的巨型木制滚轮。
他站起身,走过去比划了一下高度,嘿,尺寸竟然刚好合适他站进去。
又一个绝妙的点子瞬间在他脑中成形。
他毫不犹豫地抬腿跨进滚轮中间,站定后,朝着仍未关闭的玉简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邪气的招牌微笑。
下一秒,他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就在那巨大的滚轮里奔跑起来。
风灵根的天赋在此刻显露无疑。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双腿几乎化作一片模糊的残影。
鼠鼠楼内平地骤起一股强劲的旋风,呼啸的风声灌满小小的空间,吹得满地鼠鼠像一颗颗滚动的毛球,叽叽叫着,东倒西歪,仓皇躲避。
那股强风更是毫不客气地狠狠拍在近在咫尺的洛长生脸上,吹得他发丝狂舞,衣袂翻飞。
洛长生默默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被风刮得生疼的脸颊。
玉简另一端,清晰地传来三声整齐而短暂的沉默:
沈淼淼:“……”
叶澜:“……”
姜泠月:“……”
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三道玉简光华齐齐黯淡下去,通讯被干净利落地切断。
偌大的鼠鼠楼里,只剩下洛长生一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家三师兄在那个巨大的滚轮里,带着旋风,像个不知疲倦的人形陀螺,兀自疯跑得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