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角落阴影里的南羿彻底呆愣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撞击着耳膜。
这就是大能之间的战斗吗?
太可怕了。
尤其是钟离子期,他……他竟然是朱雀血脉!传说中的南方之神,炎帝的象征!
当那威严尊贵的朱雀虚影冲破屋顶,翱翔于火焰之中时,南羿感到自己血脉深处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无法抗拒的冲动。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膝盖的颤抖,一种强烈的、近乎虔诚的念头疯狂滋生:好想跪下去,向那位伟大的王献上自己的一切。
古老的传承烙印在他的骨髓里——朱雀血脉不仅压制着羽族的所有鸟类,它更是羽族天生的、唯一的王。朱雀生来就注定是羽族的至尊,是唯一的皇者。
南羿根本看不清他们是如何战斗、又如何倏然消失的。但他知道,他们一定还在附近,无形的威压仍旧弥漫在空气中,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那个白毛狐狸和人族女子,依旧云淡风轻地坐在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连指尖都没动一下。
这里的惊天变故……要不要立刻禀报母君?这已经不是他能参与甚至窥探的层面的争斗了。
他脑子里如同被撕裂,两股截然相反的想法在激烈地拉扯、撕咬:
一个声音阴冷而诱惑地低语:?只要朱雀死了,你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另一个声音则在血脉里尖叫:?不行!唯一的王不能陨落在这里!羽族等待了几万年的王啊,绝不能让他死!?
南羿内心焦灼不安,如同被架在火上翻烤。
一瞬间他恐惧玄羽会将钟离子期击杀,下一刻又害怕钟离子期能侥幸不死。
这种剧烈的内心冲突让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热的恐慌,每一次呼气都像是痛苦的呻吟。
这粗重的喘息清晰地传入了涂山九卿敏锐的耳朵里。
“吵死了——”
他蹙眉轻啧,声音淹没在领域外围翻涌的罡风里。
身为九尾天狐,他天生洞穿虚妄,此刻那双流转紫芒的妖瞳正穿透朱雀领域的炽金色壁障,将内部的炼狱尽收眼底。
领域内每一寸空间都成了钟离子期意志的延伸,少年悬立火海中央,衣袂翻飞如神只临世,而玄羽与国师不过是困兽。
玄羽的玄鸟本体在高温中发出凄厉哀鸣,漆黑羽翼焦枯蜷曲,每一次振翅都带起火星四溅,身为羽族,他本应傲视烈焰,此刻却连翎羽都在寸寸碳化。
更狼狈的是国师:人族血肉之躯哪堪神火焚烤?他法袍早化作灰烬,裸露的皮肤鼓起赤红水泡,又“嗤”地爆裂,露出底下焦黑的筋肉。
最绝望的是那附骨之疽的南明离火,竟如活物般缠上他残存的衣角,任他疯魔般拍打,金焰反而腾得更高,舔舐着他每一寸神经。
“碳烤鸟,裸奔男。”涂山九卿指尖绕着一缕白发,饶有兴味地眯起眼。
领域内钟离子期甚至无需抬手,只一瞥,火焰便随他心意聚散流转,那已非驾驭,而是君王般的绝对统治。
朱雀之威,终究在这少年掌中燃尽了仇敌的最后一分侥幸。
凄厉的破空声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国师的身影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巨石,狠狠地从那金色的火焰领域中喷射而出。
他像一颗燃烧的流星,以恐怖的速度倒飞出去数百米,接连撞穿沿途数座坚固的殿宇楼阁。
轰隆!轰隆!轰隆!
砖石木梁如同纸糊般炸裂纷飞,烟尘冲天而起。
最终,他裹挟着漫天碎屑和瓦砾,重重地砸在了一片废墟深处,身体诡异地扭曲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有胸口的微弱起伏证明他还未彻底咽气,生死不知。
紧随其后,又是一道狼狈的身影被狂暴地甩出领域。
玄羽!
他再也没有了半分之前的雍容华贵。半边身体覆盖着焦黑扭曲的碳化痕迹,仿佛被最炽热的岩浆灼烧过,皮肉翻卷,甚至隐约可见烧焦的骨骼。
尤其骇人的是,在他被击飞的瞬间,一道巨大的玄鸟虚影在他体表一闪而逝,那本该神骏的本体虚影,此刻半边翅膀和身躯同样呈现出可怕的碳化焦黑,如同被天火焚尽的枯枝,华丽的羽毛荡然无存。
砰!!!
玄羽的身体狠狠砸在主殿坚硬的玄晶墙壁上,深深嵌入其中,碎石簌簌落下,整个人如同被钉死在墙上的破败玩偶,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粗重断续的喘息。
与此同时,城东。?
正在处理紧急事务的栖梧城主,心头骤然警兆狂鸣。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让她猛然抬头,目光如电般刺向城主府的方向——那里,一股令她都感到心悸的、煌煌如天威的恐怖气势冲天而起。
“不好!”栖梧脸色剧变,再无暇顾及其他。她玉手猛地向前一撕。
空间如同脆弱的锦帛般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幽暗的裂口,栖梧一步踏入,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城主府,主殿。?
虚空荡漾,栖梧的身影带着凛冽的寒意踏出裂口。
眼前景象让她瞳孔骤缩:满地狼藉,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的味道。
而最刺目的,是那个站在嵌入墙壁、奄奄一息的玄羽面前的身影——钟离子期。
他周身还残留着未散尽的金色火焰气息,宛如一尊刚刚浴血归来的战神。
而他那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眸子,正锁定着墙上的玄羽。
栖梧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凝练到极致的、纯粹的杀意正从钟离子期身上弥漫开来,目标直指玄羽性命。
“孽畜,尔敢!!!”
救夫心切的栖梧,根本来不及细想缘由,也完全忽视了钟离子期身上那让她都心悸的气息。
刻骨的护夫之情瞬间压倒了理智,她没有任何迟疑,更没有半分留手,渡劫期修士的滔天威压轰然爆发,她将毕生修为凝聚于指尖,一道足以令天地失色、空间扭曲的恐怖雷霆,带着灭世之威,撕裂长空,悍然轰向钟离子期的后心,这一击,倾尽全力,绝无生机。
“母君!等等!”南羿惊恐万分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充满了绝望和不解。
雅座上,原本慵懒的涂山九卿猛地坐直了身体,瞳孔收缩,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身旁青衣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青衣却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她清晰地看到,栖梧这一击,是抱着必杀之心,毫无转圜余地,渡劫修士的倾力一击,足以湮灭一切生机。
面对身后这足以将他神魂都彻底抹去的毁灭雷霆,钟离子期……竟然缓缓转过了身。
他眼中金色的火焰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片沉寂的黑。
他没有任何抵挡的姿态,没有调动那刚刚还威凌天下的朱雀之力,只是平静地、甚至是坦然地,用自己纯粹的肉身,迎向了那道撕裂一切的死亡之光。
滋啦啦——!
狂暴的雷霆瞬间将他吞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而密集的碎裂声。
在栖梧那毁天灭地的攻击下,钟离子期强横无比的肉身,开始如同被重锤敲击的琉璃一般,表面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细密的裂痕。
裂痕迅速蔓延、加深,金色的光点从裂缝中逸散而出。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道挺拔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崩解了。
没有血肉横飞。
只有无数细微的、闪烁着淡淡金芒的尘埃,被狂暴的能量余波卷起,如同被风吹散的流沙,无声地飘扬、消散……
原地,只留下几缕残存的衣角碎片,缓缓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