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浑身一激灵,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衫和发髻,在仆从的搀扶下,灰头土脸,踉踉跄跄地挤开人群,逃也似的离开醉仙楼,连头都不敢回。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待大堂重新恢复秩序,柳云萱才对徐静姝安抚地笑了笑,“让静姝见笑了。”
徐静姝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眼中却闪着光,“王妃,你方才真是太厉害,三言两语就把那泼妇治得服服帖帖!”
她自幼被保护得好,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只觉得柳云萱临危不乱,掌控全局的模样,令人心折。
柳云萱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她抬眼,目光掠过酒楼雅致的陈设,看向窗外熙攘的街道,眼底却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王氏今日之举,看似愚蠢莽撞,但其背后,恐怕少不了安郡王府的唆使。
柳万财与安郡王府的勾连,她早有察觉,只是此前证据不足,且牵涉颇广,不宜打草惊蛇。
今日她故意点破,一是震慑王氏,令其不敢再妄动,二来,也是想看看,安郡王府那边,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这醉仙楼,如今不仅是她的产业,似乎也成某些人眼中的一根刺,一个可以借题发挥的由头。
“玳瑁。”
她轻声吩咐,“派人盯着柳万财家,看看他们回去后,都与什么人接触。”
“是,王妃。”玳瑁低声应下。
琳琅则有些担忧,“王妃,您今日点破了安郡王,他们会不会……”
柳云萱收回目光,唇角噙着一抹冷峭,“无妨,他们若安分,暂时便相安无事,若还想兴风作浪,这醉仙楼便是第一个战场。”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平和,“好了,风波已过,我们也该回去,静姝,我送你回府。”
一行人离开醉仙楼,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青石板上。
车厢内,徐静姝仍在兴奋地说着方才的事,柳云萱含笑听着,心思却已飘远。
她知道,今日之事,绝非结束,而仅仅是一个开始。
暗流已然涌动,她需得更加小心,步步为营。
不过,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无所畏惧。
为守护珍视的一切,她早已做好准备。
回到靖王府时,天色尚早。
柳云萱将徐静姝安全送回府后,便径直去了书房。
楚砚沉正坐在窗下看书,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更显得他气质清冷,宛如一幅精心描绘的水墨画。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柳云萱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听闻醉仙楼今日颇为热闹?”
柳云萱在他对面坐下,玳瑁无声地奉上热茶后便退了出去。
她将王氏前来闹事的经过,以及自己如何应对,最后点出安郡王之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楚砚沉静静听着,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待她说完,才缓缓开口,“王妃处置得当,恩威并施,既平息了事端,也敲山震虎。”
他顿了顿,眸色微深,“只是,安郡王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柳万财是他埋下的一颗棋子,如今被你拔除,他定然怀恨在心。”
“我知道。”
柳云萱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底的锐利,“我今日点破,也是想逼他动一动,他在暗处蛰伏太久,我们反而被动,如今我们在明,他在暗,但他若动了,总会露出马脚。”
楚砚沉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赏,“王妃深谙引蛇出洞之理,北疆局势未明,朝中弹劾之声虽因本王退让暂歇,但他绝不会放过任何打击靖王府的机会,醉仙楼如今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又与你其他产业相连,无疑是一块肥肉,他必然想方设法要夺回去,或者,彻底毁掉。”
“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柳云萱语气平静,却带着强大的自信。她放下茶盏,看向楚砚沉,“王爷,柳万财与安郡王府的往来,我们掌握的证据还不够充分,不足以一击致命,需要再加派人手,深入调查。”
“此事本王已有安排。”
楚砚沉道,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声音低沉,“影虽不在,但府中尚有其他得力之人,安郡王行事谨慎,但其门下爪牙众多,总有疏漏之处,一旦找到确凿证据,便是我们反击之时。”
两人正商议着,周伯在门外低声禀报,“王爷,王妃,北疆有密信送到。”
楚砚沉神色一凛,“进来。”
周伯快步走入,将一个小小的竹管呈上。
楚砚沉接过,迅速取出里面的纸条展开,柳云萱也凑近观看。
纸条上的字迹是影的,简洁而凝重,“沈将军伤情反复,恐有内奸作祟,安王使者密会副将刘铮,意图不明,北狄集结,边关告急,需增援,需良药。”
短短数行字,却透出北疆严峻的局势。
楚砚沉的眉头紧紧锁起,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沈老将军伤势反复,果然有内奸,刘铮此人曾是沈老将军一手提拔,竟也……”
柳云萱心下一沉。
沈弘若有不测,北疆军权落入与安郡王有勾结的刘铮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而北狄此时集结,显然是得到了风声,想趁火打劫。
“王爷,北疆不能乱。”
柳云萱语气坚定,“我们必须尽快将更有效的药物送过去,同时,要设法清除内奸,稳住沈家旧部。”
楚砚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药物方面,又要辛苦王妃,内奸之事,影既然已察觉,必会设法应对,只是安郡王使者密会刘铮,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是许诺好处,让刘铮在军权交接时倒向他们,还是有更阴毒的计谋?”
他沉吟片刻,对周伯道,“传令下去,让我们在北疆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查清安郡王使者与刘铮会面的内容,再设法接触沈将军身边绝对可信之人,提醒他们提防内奸,保护沈将军安全。”
“是!”
周伯领命,匆匆而去。
书房内气氛凝重。
北疆的危机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柳云萱看着楚砚沉疲惫而忧虑的神情,心中不忍,柔声道,“王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既然提前知晓,就有应对之策,当务之急,是准备好药物,并确保能安全送达北疆。”
她端起茶壶给他的茶盏续了热茶,又把暖水袋放进他的掌心,“我库房中还有一些强效的抗生素和解毒血清,或许比之前的更对症,这次,我可以让琳琅亲自带队送去,她机警细心,又懂些医理,比寻常护卫更稳妥。”
楚砚沉抬眸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琳琅是你得力臂助,此去北疆,路途遥远,凶险异常。”
“正因凶险,才要派得力之人。”
柳云萱打断他,目光坚定,“北疆关乎大局,不容有失,王府这边,有玳瑁和墨池帮衬,我应付得来。”
楚砚沉凝视她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好,一切小心,药物准备和人员调配,交由王妃全权处理,路线还是伪装成商队,我会安排最可靠的向导和护卫。”
“嗯。”
柳云萱应下,心中已开始盘算需要准备哪些药物和物资,以及如何伪装才能万无一失。
接下来的两日,靖王府再次悄然忙碌起来。
柳云萱几乎整日待在库房和药室,精心挑选、配置药物,并仔细打包伪装。
琳琅则忙着挑选随行人员,规划路线,熟悉北疆的风土人情和可能的关卡检查。
与此同时,醉仙楼的生意依旧红火,但柳云萱明显加强了戒备,不仅增派了护卫,也对后厨和采买等关键环节盯得更紧,防止有人暗中下绊子。
这日午后,柳云萱正在核对醉仙楼的账目,墨池匆匆赶来,脸色凝重地递上一份名帖,“王妃,永王府送来帖子,三日后,永王在府中设宴,特邀王妃赴宴。”
永王府?
柳云萱接过那张烫金名帖,指尖触及光滑的纸面,心中微动。
永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地位尊崇,但向来低调,不涉党争,与靖王府也素无往来。
他突然设宴相邀,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