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妃恨不得咬碎银牙,指尖用力搅着丝帕,“王爷!您让妾身去探望她?还带那么珍贵稀有的东西,她……”
“她如何?”
楚祁钰眼神微冷,打断她的话,“无论私下如何,明面上她依旧是靖王妃,与本王同宗,如今靖王夫妇双双病重,皇室宗亲若无人探望,岂不令朝臣百姓非议皇室凉薄,你身为永王妃,代夫探病,合乎礼数。”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带着警告,“记住,你只是去探病,表达关切之意即可,莫要多言,更不得失礼,若让本王知道你再敢妄生事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冷厉的眼神已让永王妃遍体生寒。
她知道,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在永王府,楚祁钰的决定无人能违逆。
她死死攥紧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强压下心头的屈辱和妒恨,垂下头,声音艰涩,“妾身,遵命。”
“很好。”
楚祁钰站起身,“即刻去准备,马车已在府外等候。”
看着楚祁钰离开的背影,永王妃跌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
让她带着如此珍贵的药材,去探望恨之入骨的柳云萱,这比直接打耳光更让她难受!
王爷他……他就那么在意那个贱人吗?
然而,再多的不甘和怨恨,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唤来贴身婢女,开始更衣梳妆。
即便心中滴血,她也不能在柳云萱面前,尤其是在靖王府下人面前,失了永王妃的体面。
半个时辰后,永王妃的马车停在靖王府侧门。
她扶着婢女的手下车,看着眼前依旧紧闭,透着萧索的府门,整理一下身上繁复庄重的王妃礼服,脸上努力挤出恰到好处的忧色。
永王妃带着那份屈辱与不甘,以及那两株珍贵无比的药材来到靖王府。
周伯得了王妃的吩咐,将她引至王妃静养院落的外间。
柳云萱一副病弱的模样靠在暖榻上,见到盛装而来,脸色却不太自然的永王妃,微微颔首,声音带着几分虚弱,“永王妃大驾光临,本妃病中失仪,还望见谅。”
永王妃看着柳云萱那仿佛风吹就倒的样子,再想到自己被迫前来探视,心中五味杂陈。
她强挤出一丝笑容,让侍女将锦盒奉上,“靖王妃客气,听闻你与靖王殿下身体不适,王爷心中甚是挂念,特命妾身前来探望,这是库中珍藏的千年人参和天山雪莲,或许对你和靖王殿下的病情有些助益。”
“永王殿下有心了,如此厚礼,本妃愧不敢当。”
柳云萱示意玳瑁收下,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场面一时有些冷寂。
永王妃按照楚祁钰的吩咐,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关怀之语,便有些坐立难安。
她看着柳云萱苍白却依旧难掩清丽的面容,想到王爷对她非同一般的关注,那股压抑许久的妒火与委屈再次涌上心头。
她突然挥退随行的侍女,玳瑁看向柳云萱,见自家王妃微微颔首,也悄然退至外间等候。
屋内只剩下两人。
永王妃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她猛地站起身,在柳云萱略显错愕的目光中,“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冰凉的地板上!
“靖王妃!”
永王妃抬起头,眼中已盈满泪水,带着绝望的哀切,“我求求你了!求你高抬贵手,把王爷还给我吧!”
柳云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怔住,蹙眉道,“永王妃这是何意?快快请起,这话从何说起,本妃与永王殿下清清白白,何来归还一说?”
“不!你知道的!”
永王妃泪水滚落,用力摇头,“王爷他心里念着的一直是你,从前便是,如今靖王病重,他更是……”
“我嫁入永王府这些年,兢兢业业,恪守妇道,可王爷他心中从未真正有过我,如今他为了你,甚至不惜斥责于我,逼我来向你示好。”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歇斯底里,“靖王妃,你已有靖王殿下,即便……即便殿下真有不幸,你也是尊贵的靖王妃,何必还要霸着王爷的心不放,你就发发慈悲,离我家王爷远一些,给我这苦命人一条活路吧!”
“若你不答应,我……我今天就跪死在这里!”
说着,她竟真的作势要以头抢地。
柳云萱脸色瞬间沉下来。
她虽病弱,此刻却猛地坐直身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永王妃!请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
这一声呵斥,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竟让永王妃的动作僵在半空。
柳云萱目光如冰,看着跪在地上失态的永王妃,心中没有半分同情,只有厌烦与鄙夷。
“本妃与永王殿下,仅有数面之缘,所言所行,皆恪守礼法,从未有半分逾越,永王殿下心中如何想,是他的事,与本妃何干?你永王府内闱之事,更是与本妃无关!”
她语气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你口口声声让本妃将永王还给你,简直荒谬至极,本妃从未拿过,何谈归还?你自己留不住夫君的心,不在自身寻缘由,反而来本妃这里哭诉求饶,甚至以死相逼,这就是你永王妃的仪态和风骨吗?”
永王妃被她骂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柳云萱深吸一口气,涂了厚厚粉底液的脸颊愈发病态白,“本妃今日就明白告诉你,无论靖王在与不在,本妃眼里,心里,都唯有靖王一人,永王殿下于本妃而言,仅仅是皇兄,仅此而已!”
“你若真想挽回永王的心,就回去好好想想如何做好你的永王妃,如何经营你的夫妻情分,而不是用这种自轻自贱,污人清誉的方式,来本妃面前徒惹笑话!”
她说完,不再看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永王妃,扬声道,“玳瑁,送客,永王妃身子不适,需要回府静养!”
说罢,便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摇摇欲坠。
玳瑁立刻推门而入,毫不客气地对失魂落魄的永王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永王妃被侍女搀扶起来,看着柳云萱那冰冷决绝的面容,知道今日的举动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自取其辱,将最后一点颜面都丢尽了。
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如同斗败的公鸡,狼狈不堪地被请出靖王府。
柳云萱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深深叹口气
京城的风,片刻不得清净。
一个两个,都把她当成假想敌,真是无妄之灾。
她重新靠回引枕,闭上眼,心中对楚祁钰的厌烦又多几分。
他管不好自己的后院,给自己带来这等麻烦,实在可恨。
永王妃狼狈离去后,室内重归寂静,只余下清浅的药香和柳云萱压抑的轻咳声。
她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只觉得应付这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比打理商铺,应对朝堂风波更耗心神。
玳瑁轻手轻脚地进来,为她换上一杯热参茶,脸上带着愤愤不平,“王妃,永王妃也太不知所谓了,自己笼络不住夫君,倒来咱们这儿撒泼,平白污了您的清誉!”
柳云萱接过茶盏,暖意顺着掌心蔓延,淡淡一笑,带着几分倦怠和嘲讽,“不必理会,只是平白惹了一身腥,令人厌烦。”
她此刻格外想念楚砚沉身边那份令人安心的清冷,纵然病弱,却从不会让她陷入这等不堪的境地。
正想着,外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柳云萱抬眼望去,只见楚砚沉披着玄色狐裘,由周伯扶着缓步走了进来。
他脸色依旧苍白,眸光却比平日更深沉几分,视线落在她脸上,细细巡梭,仿佛在确认什么。
“王爷怎么过来了,可是被外面的动静吵着了?”
柳云萱放下茶盏,欲起身相迎。
楚砚沉快走两步,虚按住她的肩膀,“躺着罢,不必拘礼。”
他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刚刚换完热水的暖水袋放在她的手中,目光扫过玳瑁刚刚收起,尚未不及放入库房的锦盒,里面正是永王妃带来的千年人参和天山雪莲。
他眼神微凝,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永王妃来过了?”
“嗯。”
柳云萱不欲多谈这令人不悦的插曲,只简略道,“代永王送来些药材,说了几句闲话便走了。”
“哦?”
楚砚沉尾音微微上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繁复的云纹,视线重新落回柳云萱脸上,深邃的眼眸里仿佛凝着化不开的墨,“仅是送药材,说几句闲话?”
他停顿一下,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抹不易察觉的探究,“本王听闻,她似乎还跪下来求你?”
柳云萱心下一顿,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他知道了?
是周伯禀报的,还是他另有渠道?
在那双平静的冷眸下,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酸涩。
他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