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巡视着大厅,目光扫过人群,掠过前台,看到徐倩握着电话,侧脸对着他这边。挺直的腰板,却有些微微垮下的肩膀。那副强撑的、公式化的笑容面具下,他能清晰地捕捉到一丝极力隐藏的委屈和倔强。明明还是个会为工作烦恼、害羞的女孩,却要在人前装出一副老练沉稳的模样,这伪装本身,就泄露了她的生涩和纯真。他嘴角极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他移开目光,迈开步子继续巡视。目光扫过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时,会多停留零点一秒,眼神锐利如鹰隼。那些闪烁着红点的监控探头的位置、角度、覆盖范围…种种信息无声地在他脑中逐渐构建成一幅3d地图。
大厅入口处,有一块大理石台阶边缘松动,是上周日被一辆失控快递车蹭的,提醒告示牌立在旁边。徐倩在指导一位客户填单时,眼角余光注意到,江帆每次巡查路过那里,都会自然地多停留一会儿。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颤巍巍地走近。江帆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老人家,当心脚下台阶,这里有点不平。”他伸出手臂,扶助老人走过去才放开手。
这一幕落在刚从一堆糟心电话中解脱出来的徐倩眼里。她看着江帆耐心地提醒完老人,又默默退回到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份不动声色的细心,像一股暖流,悄然熨帖了她烦躁的心绪。
“还挺细心。”徐倩心里默默评价。这份细心,在这个人情淡漠、职责分明的地方,反倒显得有点珍贵。
“那个保安!”一个带着明显不悦的男声从二楼传来,打破了这份平静。
江帆转身,抬头。二楼行长办公室门口,沈言冰站在那里,双手撑着栏杆,俯视着下方,眉头紧锁,脸色阴沉,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挑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喊我?”江帆的声音平静无波。
“对,就是你!”沈言冰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训斥的意味,“上班时间,要总杵在一个地方偷懒!这么大的银行,安全隐患多得很,你们保安要勤走动,多巡视!眼睛放亮点!”他的目光扫过江帆英俊的脸,又掠过楼下前台的徐倩,心头那股无名火更旺了。刚才徐倩看江帆的眼神,他看得一清二楚。一个小保安,凭什么?
沈言冰三十出头,名校毕业,在总行时就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当上新月分行行长,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在总行,他就对漂亮又能干的徐倩动过心思,只是那时自觉资历尚浅,没敢行动。两个月前,得知徐倩被“下放”到他的地盘,他简直觉得是老天开眼。仕途坦荡,再抱得美人归,人生岂不圆满?然而,无论他如何明示暗示,送花邀约,徐倩总是客气而疏离,像一块捂不热的冰。这让他倍感挫败,心头的欲望和恼火交织,看什么都不顺眼。
江帆面对这无端的指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然后便转身,继续沿着既定的路线巡查,步伐节奏丝毫未乱。
沈言冰一口气噎在胸口,正要发作,保安组长老李小跑着过来,脸上堆着笑:“沈行,您好您好!小江刚来,规矩还不太熟,我一定好好说他!保证以后认真巡视,绝不偷懒!”他打着哈哈,转身对江帆板起脸,声音拔高:“江帆!听见没?行长的话要牢记!按规章制度来!别给咱们保安队丢脸!”说完,半拉半推地把江帆带离了沈言冰的视线范围。
走远几步,老李脸上的严肃立刻垮下来,压低声音,带着点无奈:“小江啊,咋回事?你怎么惹着这位爷了?沈行长那人……心眼不大,尤其对…咳,反正你小心点,以后绕着点走,能躲就躲远点,别跟他硬顶。”
江帆点点头,语气真诚::“明白了,李哥,谢谢。”
“嗨,自己人,客气啥。”老李拍拍他肩膀,“我们保安和保洁,在行里地位是最低的,再说,咱们又不是银行的人,都是外包的,没必要跟那帮人计较,总之,记住,少惹麻烦。”
沈言冰站在原地,盯着江帆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眼神阴鸷。一个小保安,也敢在他面前摆谱?别让我抓到你的错处,否则…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时间在银行的喧嚣中滑向傍晚。玻璃幕墙外,城市华灯初上。江帆站在空旷下来的前厅,目光穿透玻璃,沉沉地落在街对面那幢深灰色的庞然大物上——联邦信息部。公开的名字下,隐藏着联邦最核心的情报枢纽。他的目标,深埋在那栋楼的地下深处。
身后不远处,冯澄澄和周晓丽两个年轻柜员正借着整理宣传折页的掩护,偷偷瞄着江帆的背影。
“哎,你说江帆哥是不是当过兵?那站姿,绝了。”冯澄澄小声嘀咕。
“像模特!比模特还有气质!”周晓丽捧着脸,“就是太冷了,都不怎么笑。”
“上班时间!嘀咕什么呢!”高欣主管的声音带着一丝佯怒,拿着文件夹作势要敲她们的头,“那边客户等着呢,还不快去!”两个姑娘吐吐舌头,赶紧跑开。
高欣看着她们的背影摇摇头,自己也忍不住瞟了一眼门口那个挺拔的身影,心里嘀咕:是挺养眼的。她摇摇头,暗笑自己孩子妈了还花痴。她收回目光,一转头,却看见保洁朱姐正拿着拖把,和刚“逃”回来的冯澄澄、周晓丽站在一起,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表情,眼神里满是“我们都懂”的调侃和揶揄。高欣老脸一热,瞪了她们一眼,干咳两声,假装严肃地转身走开,心里盘算着晚点得好好“教育”下那两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