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
硬底鞋跟敲击木制楼梯的声响,急促而沉重,带着雷霆之势,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弦上,震得整座殊心楼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秦饮月面罩寒霜,气势汹汹,直奔二楼!
双柳姐妹与靳安然交换了一个复杂难言的眼神,无需多言,立刻紧随其后。
来到二楼大厅,秦饮月的目光锁定那扇紧闭的深色书房木门,没有丝毫犹豫,更无半分准备,右腿如鞭带着破风声猛地踹出!
砰——!!!
木屑纷飞,门板应声碎裂,露出门后昏暗的空间。
几乎在双柳姐妹和靳安然刚踏上二楼地面的时候,秦饮月已如旋风般冲入书房。
下一刻,她便单手揪着秦无恙的衣领,将人从里面粗暴地拖拽了出来。
这是双柳姐妹时隔十余日,首次再见她们的老大。
只见秦无恙像是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精致人偶,任由秦饮月拎着,头颅无力地垂向一侧,四肢软绵绵地牵拉着。
他身上穿着干净的居家服,显然是靳安然日日精心打理的成果,脸上也没有胡茬的痕迹,依旧保持着基本的整洁。
然而那双曾经深邃忧郁的丹凤眼,此刻却像是两口枯井,空洞无神,倒映不出任何光影,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
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突出,肤色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惨白,透着一股近乎病态的憔悴。
他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了无生机,与植物人无异。
秦饮月眉头紧锁,胸膛因怒意而微微起伏,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好似能点燃空气。
她本想直接拖着秦无恙下楼,目光扫过二楼大厅的餐桌时,瞥见那根刚和好面、还沾着些许面粉的实木擀面杖,顺手便抄了起来,紧紧握住。
哒哒哒哒——!
咚咚咚咚!
秦饮月一言不发,拽着失魂落魄的秦无恙,步伐粗暴而坚定地向楼下走去。
硬底鞋踩踏楼梯的清脆声响,与秦无恙的脑袋、身体不断磕碰在木质阶梯上发出的沉闷撞击声。
靳安然眸中顿时涌上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与怜惜,双柳姐妹也不禁为这粗暴的场面感到咋舌。
可她们三人,谁也没有上前阻止。
秦无恙此次遭受的打击,父母温言劝慰无效,舅舅厉声呵斥无用。
就连“死而复生”、情深意重的爱人日夜相伴、悉心照料……也未能唤醒他分毫。
那么,或许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办法……
让姐姐来。
姐姐对弟弟,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血脉里的压制,一种不讲道理的管教权。
秦饮月一路拽着秦无恙来到一楼大厅门口,手臂猛地一扬,将他如丢弃一件废弃物般甩了出去。
嘭!
秦无恙重重摔落在院子的青石板地面上,天空中倾泻而下的冰冷雨水迅速将他全身浇透,单薄的衣物紧紧贴在消瘦的身体上,更显脆弱。
秦饮月也没有打伞,就这么一头冲进滂沱大雨中,举起手中的擀面杖,朝着蜷缩在地的秦无恙狠狠砸下,口中迸发出积压已久的怒斥:
“你就这点出息!!”
砰!
擀面杖结实实地砸在秦无恙的脸颊上,皮肤立刻浮现出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淤青中心甚至迅速渗出了血珠,混着雨水在他苍白的脸上蜿蜒开来。
可秦无恙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就像是那具身体早已不属于他。
秦饮月看着弟弟这副半死不活、毫无生气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怒火燃烧得更加炽烈,她再次高高举起擀面杖,没有丝毫留情地砸落,骂声穿透雨幕:
“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砰!
“谁没有经历过亲人好友去世!啊?!就你一个人痛苦吗!!”
砰!
“就你一个人悲伤!就你了不起!!吃喝拉撒都要让别人照顾!!”
砰!!
“不想好好活!!那你从门里回来干什么!直接死了算了!!”
擀面杖一次又一次,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重落在秦无恙的背部、手臂、腿侧。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血液从绽开的皮肉和淤青处渗出,迅速在身下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团团淡红色的湿痕,又被更多的雨水稀释冲散。
秦无恙就如雨水中一滩任人践踏的烂泥,无论秦饮月如何敲打斥骂,他就是不吭声,不动弹一下。
宛若灵魂早已飘离,只剩下这具空洞的躯壳在承受着物理的痛楚。
双柳姐妹和闻声赶来的冯漾站在一楼大厅的门口,望着院中这残酷的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难受得无法呼吸。
柳寒樱不忍地别过脸,柳霜轻紧咬着下唇,冯漾则连连摇头,发出无声叹息。
靳安然紧抿双唇,杏眼中水光潋滟,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混着雨水滑落,但她死死攥着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虽然心痛如绞,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去阻止。
所有温和的方法都已试遍,统统无效。
其实,这种极端的方式也曾在他们脑海中闪过,只是谁都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连秦澈和张元正,也同样无法对秦无恙施行如此酷刑。
但只要有一线希望能将秦无恙从自我封闭的深渊中打醒,让他重新振作起来,那么此刻所受的皮肉之苦,或许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就像要拔掉深深扎入心脏的毒刺,过程必然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淋漓的鲜血。
最终,还是心肠最软的柳寒樱忍不住,带着哭腔向靳安然哀求:
“安然姐……咱们去劝一下月月姐吧,我怕……我怕再这样打下去,真要把老大打死了……”
靳安然缓缓闭上双眼,任由泪水混合着雨水流淌,声音发颤:
“不会的……月月姐……她有分寸……”
柳霜轻也泪眼朦胧,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安然姐,老大这次……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
靳安然轻呼出一口气,那气息连带着她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在『不二法门』后面……他一定经历了我们都无法想象的际遇,知道了某些极其重要的事情……他本是想带着这些回来,和我们一起去面对,一起去承担的。
“可现在……最好的兄弟没了,一直与他共存的几个人格也没了……他……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面对这个世界和那片迷茫的未来。
“要解开这个死结……现在只能看月月姐了,如果连她都做不到……我担心无恙他……”
说到此处,一股强烈的恐惧感笼罩了靳安然全部身心。
“可能以后永远都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