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北路梆子可有年头了吧?”暖阳问道。
“说到北路梆子的历史沿革,”讲解员介绍道,“它大概形成于十六世纪中叶,到了清嘉庆、道光年间,也就是十九世纪初叶,逐渐走向成熟。比如在代县,就有‘大成班’于清乾隆二年(1737)七月在鹿蹄涧演出梆子大戏《龙凤剑》和《朱仙阵》的舞台题字,这都是有记载的。”
“还有大同城西的观音堂戏台,题壁上也写着‘双庆戏班于嘉庆十三年六月十九日演出《十五贯》一剧’呢。”那位老师补充道。
讲解员点点头,继续说:“从清咸丰年间到抗日战争爆发前,是北路梆子的鼎盛时期。这一阶段班社特别多,大概有一百多个。像‘三顾园’‘五梨园’‘成福班’‘同庆班’这些,都是行艺几十年的老牌班社,有三十多家。其中‘大昌盛班’还曾到京师演出,名气很大。”
“这一时期,北路梆子的演唱艺术还分‘大北路’和‘小北路’呢。”那位老师说。
“能不能讲得具体些?”暖阳饶有兴致地追问。
讲解员解释道:“‘大北路’也叫‘云州道’,指的是雁门关以北直到内蒙古包头一带的演唱风格,以王玉山、邓友山为代表,特点是行腔稳健、深沉,听着厚重有力。‘小北路’又称‘代州道’,是雁门关以南的风格,以贾桂林、高玉贵为代表,行腔更华丽、委婉,韵味更细腻些。”
“张彩平,”梦瑶看着展板上的照片念道,“女,1961年生,朔州怀仁人,1981年毕业于山西省艺术学校雁北分校。”
“张彩平老师主攻青衣,师承刘林凤、韩秀珍等前辈,”讲解员详细介绍,“她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北路梆子代表性传承人,国家一级演员,还拿过中国戏剧‘梅花奖’,是‘三晋英才’高端领军人才、山西省高层次专业技术人才。同时她还是山西省第十一届、十二届、十三届人大代表,山西省委组织部联系的高级专家,山西省‘333’学术带头人,现任大同市戏剧家协会主席,拿过不少国家级和省级奖项呢。”
“张彩平老师的代表剧目有《平城赋》《王宝钏》《血手印》《琴笳赋》《白蛇》《卖苗郎》《金水桥》等,”那位老师带着敬意补充,“她在继承老一辈艺术家传统的基础上,慢慢形成了自己的演唱风格,很受专家和观众认可。对了,《平城赋》我前两天刚看过,特别精彩。”
“《平城赋》,这戏曲名字听着就挺有味道。”啸风说。
“北路梆子《平城赋》讲的是北魏冯太后的故事,”讲解员介绍,“从舞台呈现来看,气象特别宏大。这部剧历史跨度大,情节推进快,场景转换也很灵活。”
“冯太后在历史上可是位杰出的女政治家,我对她一直挺感兴趣的。”啸风说。
“快多讲讲,我也想听!”梦瑶催促道。
“冯太后被称为‘四大太后’之一,但她的故事其实不算广为人知,”讲解员说,“甚至历史上连她具体叫什么名字都没有明确记载,描写她的文艺作品也很少。不过,在北魏王朝面临各种积弊困境时,她力主推动的太和改革,在北魏历史上意义重大,放到咱们现在全面深化改革的背景下,也有现实意义。”
“真想去看这场戏,好好了解一下冯太后,还有拓跋宏迁都、北魏那段历史。”啸风说。
“是啊,夏天我们去明堂的时候,就觉得北魏历史特别值得深挖,”宇辰附和道,“确实该让更多人了解这段历史的真相。”
“结束语,大同有戏。”梦瑶念着展板上的字,轻声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
“大同有戏。”讲解员接过话头,语气里满是对本土戏曲的自豪,“以北路梆子和耍孩儿为代表的诸多地方剧种,曾咿咿呀呀唱响在城市的街巷、乡村的戏台,伴随一代又一代人度过了漫长岁月。一方小小的戏台上,天南地北的风光、山河湖海的壮阔都能浓缩其中;才子佳人的柔情、帝王将相的豪情各展风采;世间的恩怨情仇、人生的起落沉浮,都能演绎得淋漓尽致。”
“‘恩怨情仇、人生起落,淋漓尽致’,说得真好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年游客忍不住赞叹。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啸风有感而发。
“戏大不同。”讲解员继续道,“地理环境造就了大同多元文化汇聚的温床,悠长历史则为戏曲文化注入了代代相传的养分。这些剧种诞生于开放包容的融合沃土,在血脉相连的时代变迁中不断传承——戏里有古音,那是不能忘却的优秀文化根脉;也有新韵,那是与时俱进的时代旋律。”
“戏音是家乡音,听着亲切;也是他乡音,能让更多人听见大同的故事。”那位老师接过话,声音渐渐带上了戏腔,“这是文化之音,也是融合之音。大同有戏,大同,有戏!”最后一句,她唱得字正腔圆,韵味十足。
大家在感慨中纷纷叫好,又在叫好声里深深感慨——这方水土孕育的戏,早已融进了大同的骨血里,会一直唱下去。
梦瑶、宇辰和啸风走出木兰馆,继续向南行进,穿过县楼北街,又走过县楼南街。
“瞧,这儿是红色记忆博物馆,前两天我和啸风兄刚进去过。”宇辰说道。
“你们玩得挺尽兴啊,还去了哪些地方?”梦瑶问。
“我们没去别的地方,都是些红色记忆相关的,比如万人坑。”宇辰说着,忽然警觉起来,连忙补充道。
“是吗?”梦瑶笑着反问。
“是的。”啸风应道。
“那我就放心了。”梦瑶笑意更深了。
一行人走到县楼南街的尽头。
“往东边去,就是文庙;西边这儿还有一家博物馆,是张蔼堂故居。”啸风指着方向介绍,“张蔼堂是擅长写魏碑的。”
“那咱们进去瞧瞧吧!”宇辰兴致勃勃地说。
啸风抬头望了望天色,“今天恐怕没时间了,改日再来吧,咱们得赶紧上南城门看落日去。”
“行吧。”宇辰应道。
梦瑶、宇辰和啸风三人顺着城墙内侧的方砖台阶往上登。
那些台阶被岁月磨得边角圆润,每一块砖都带着沉甸甸的古意,踩上去时能听见鞋底与砖石摩擦的微响,像是在跟六百年的光阴对话。
“还别说,爬这个台阶真挺累人的。”梦瑶扶着墙垛歇了歇,额角已沁出细汗,“这砖阶又高又陡,跟咱们平时走的楼梯完全不一样。”
“要不从边上的马道走?能省点劲。”宇辰指着不远处一条平缓的斜坡道,那是过去供马匹和物资上下城墙的通道,“你看那路多缓,不用一格格迈。”
“我才不走马道呢,”梦瑶笑着摆手,眼角眉梢都带着俏皮,“这名字听着就像骗我当牛做马似的,好不容易来趟古城墙,就得走这正经台阶,才够味儿。”
啸风在一旁笑:“还是梦瑶懂行。”
“啸风哥,南城门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梦遥问。
“南城门是四个城门里最壮观的,其他三个城门只有瓮城,南城门除了瓮城,还有耳城。”啸风解释道。
“哦,那一定得认真看看这壮观的南城门了。”宇辰说。
正是:溯源桑干,承百戏遗风,看塞上雪飞,云间月朗,耍孩儿喉转奇峰,罗罗腔韵回幽谷,梆子声激荡雁门,秧歌步踏欢阡陌,更有那弦索呕哑,鼓板铿锵,水袖翩跹,粉墨淋漓,演不尽忠奸义胆,离合悲欢,一嗓吼开三晋魄。
扎根朔漠,聚九边灵气,历辽金烽火,元明烟云,武周川滋养奇葩,古都墙护佑根苗,煤海深埋炽热情,佛光普照慈悲愿,终赢来乡音俚语,老调新声,戏台高筑,衣冠璀璨,传得下魏唐衣钵,胡汉精魂,千场唱沸大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