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兰没急着把精神力收回来。
一家人出了这口恶气,那感觉,就跟大热天“咕咚”一下灌下一大口冰爽的凉水,别提多畅快了。不过沈君兰心里清楚,这也就是给刘老根他们个小小的教训,只能算个开胃小菜。
像刘老根那种人,身上挨了打,只会让他心里的怨恨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倒要看看,这条老狐狸要是被彻底逼急了,还能使出什么阴招。
沈君兰重新把精神力汇聚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稳稳地罩在了刘老根家。
刘老根家里,昏黄的油灯摇摇晃晃,草药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闷得人胸口发慌,喘不上气。
刘三在炕上哼哼唧唧地叫唤个不停,老王头给他敷的草药,根本就不管用,骨头里的疼一点没减轻。
刘三娘坐在炕沿上,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再看刘老根,像根被雷劈过的焦木头,背对着家人,直愣愣地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沈君兰能“看”到,他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因为气得浑身发抖。
“当家的……咱……咱真要去告李永胜吗?”刘三娘抽抽搭搭地问道。
“告?”
刘老根猛地一转身,脸上的肌肉扭曲得直抽搐,声音哑得就像两块生锈的破铁在互相摩擦。
“告有什么用!公社?县里?谁会信咱们啊?!李永胜现在忙着收粮,新选的副队长和书记都向着他!咱们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弄不好还得落个诬告的罪名!”
“那……那可咋办?难道就这么白白挨揍了?”刘三娘彻底绝望了。
“白白挨揍?”
刘老根眼睛里突然射出凶狠的光,吓人得很。
“李永胜!沈君兰!你们想搞药坊,想带着全村人发财,还想踩着我们刘家往上爬?我让你们美梦落空!”
他一边咆哮着,一边快步走到炕边那个破木箱前,从箱子底下翻出一个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包裹。
他手指哆哆嗦嗦地把油纸包打开,一根黄澄澄、沉甸甸的小黄鱼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那金光一下子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这可是他当年斗地主的时候,从刘扒皮家偷偷藏下来的最后一点家底!
“爹……”刘三看得眼睛都直了。
刘老根看都没看他一眼,把金条重新包好,紧紧地揣进怀里。
他目光在炕上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妻子脸上,声音阴沉沉的,就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
“看好家!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去找能帮咱们……把李永胜拉下马的人!”
刘老根脸上扯出一个特别狰狞的笑,然后拉开门,很快就消失在黑夜里了。
沈君兰的精神力像影子一样,紧紧地跟着刘老根。
只见刘老根没走大路,而是贴着墙根,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村西头的山脚。
那儿有一间孤零零的石头小屋。
这是老猎人刘大炮的家。
沈君兰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刘大炮在队里可是出了名的独来独往,枪法特别准,对深山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但就是不合群。刘老根找他,肯定没好事。
“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屋里传来一个警惕的沙哑男声。
“大炮!是我!老根!”
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刘大炮那张被风吹日晒刻满痕迹的脸。他警惕地打量着刘老根:“老根叔?这么晚了,有啥事?”
刘老根挤进屋,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他啥也没说,直接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塞到刘大炮手里。
刘大炮疑惑地打开。
当那根小黄鱼的金光映入他眼帘的时候,他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瞳孔猛地缩成了一个针尖!
“老根叔!你这是……?!”
“大炮!”刘老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浑浊的老眼睛里燃烧着疯狂和哀求交织的火,“叔求你帮个忙!我们刘家这次……真的是被逼到绝路了!”
刘大炮看看手里的金条,又看看刘老根那副癫狂的模样,眉头紧紧皱起来:“叔,你先说说到底啥事?”
沈君兰把精神力凝聚成一股,清楚地听到了刘老根凑到刘大炮耳边,跟毒液滴下来似的声音。
“……等秋收完,送公粮的时候!……你想法子,把小熊引到路上,让母熊发了疯,惊了拉公粮的牛车……”
“……把车弄翻,粮食毁掉,来一场‘意外’!”
刘大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金条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甩开刘老根,又惊又怒:“老根叔!你疯了?!熊发起疯来可是会出人命的!要是查出来,那可是要枪毙的!”
“枪毙?!”
刘老根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可马上就被更浓烈的仇恨给盖住了!
他又扑上去抓住刘大炮,声音里带着哭腔,但透着一股彻骨的狠毒。
“大炮!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是李永胜他们不给我们活路啊!三儿他们被打成啥样了?工分没了,药坊也进不去,以后难道喝西北风去?!”
“他们搞药坊赚大钱,哪有我们刘家的份儿?!在他们眼里,我们刘家就是一堆烂泥!”
他指着那根金条,声音就跟诅咒似的。
“大炮,你跟咱是本家!这事只有你能办得神不知鬼不觉!只要成了,李永胜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队长、副队长、会计都得下台!”
“到时候,这红星大队,这药坊,不就都是咱们的了?!这根小黄鱼只是定金!等事成之后,叔肯定还有重谢!”
刘大炮的呼吸变得又粗又重,目光在金条和刘老根那张扭曲的脸之间来回转。
这根金条,他这辈子累死累活都挣不来。
刘老根说的这些话,也正好戳中了他心里对队干部们早就有的不满。
挣扎、贪婪、恐惧,在他眼睛里激烈地斗争着。
过了好一会儿。
刘大炮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劲。
他一把紧紧攥住金条,声音沙哑但特别坚决。
“老根叔……这活儿……我接了!”
“不过,时间、地点,都得由我来定!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好!好!大炮!叔全听你的!”刘老根眼睛里一下子爆发出狂喜的光。
砖窑里,沈君兰慢慢地收回了精神力,一双清亮的眼睛里,冷得就像凝结了千年的寒冰。
引熊毁粮,甚至连人命都不顾。
好一条毒计。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
刘老根,你以为你找的是个猎人?
不。
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掘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