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节车厢的角落里,光线暗暗的,秦怀玉像条盘踞着的毒蛇一样,蜷缩在硬座上。
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破包袱,眼神阴沉沉的,透着股怨毒劲儿,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家所在的方向。
刚才在站台上,那场抓贼的大戏可太惊心动魄了,她看得是真真切切!
看到有个贼人扛着沈家的包袱撒腿就跑,她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畅快,差点就拍手叫好起来!
可谁能想到,转眼间,沈君兰那个老妖婆跟母豹似的,动作特别矫健,没几步就追上了贼人,三两下就把人高马大的贼人给踹翻在地上!
不光夺回了包袱,还成了众人眼中的“抓贼英雄”?!
“呸!骚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秦怀玉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满心的嫉恨就像毒液一样,不停地腐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觉得这沈君兰太邪乎了!
几十年来,沈君兰一直装得跟个病西施似的,弱不禁风,风一吹好像就要倒了,可现在呢,跑得比兔子还快,力气比牛都大?
想到这儿,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梁骨直往上爬。
再瞧瞧沈家那边。
沈君兰抱着大宝靠在窗边休息,张博文老汉也眯着眼睛,沈兴业小两口搂着孩子睡得正香,沈兴业甚至歪着头,呼噜声都响起来了。
一家人呼吸平稳,嘴角好像还留着吃了肉包的油光。
在这又乱又脏的车厢里,他们居然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安生”劲儿。
秦怀玉的心就像被毒蛇咬了一样难受。
她摸了摸怀里又冷又硬的馒头,再看看沈家人那滋润的模样,心里那股巨大的失落和不甘,简直要从胸口喷出来了!
“哼!得意什么!”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冷馒头,馒头粗糙的颗粒刮得喉咙生疼,噎得她直翻白眼。
她在心里发下毒誓:“你们这群下放的穷酸!等去了那鸟不拉屎的西南山沟,看你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老娘……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她又想起沈达远交代给她的任务——挖出沈家藏着的“金山”!这念头一冒出来,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像蝎子一样怨毒。
这时候,火车在浓浓的夜色里“哐当哐当”地响着。
车厢里全是让人窒息的味道,汗臭、脚臭,还有食物馊掉的味儿混在一起。大多数乘客都困得不行,东倒西歪的,鼾声此起彼伏。
沈君兰闭着眼睛,之前消耗的精神力,在灵泉水的滋养下慢慢恢复了。
但她的意念,早就化作无形的利箭,穿透了时空,紧紧地锁定了空间边缘那个代表自家元青花大瓶的璀璨光点。
嘿,这光点居然在移动!
而且速度还不慢!
沈君兰意念高度集中,强行切入进去!
瞬间,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昏黄摇曳的车灯,勉强照亮了一条又颠簸又泥泞的乡间土路。
一辆半旧的绿色吉普车,像个幽灵似的,在坑洼的路上行驶着。
开车的人,竟然是革委会的林主任!
他脸色紧绷绷的,眼神警惕得很,不停地扫视着后视镜和周围黑漆漆、静悄悄的田野。
后座上,堆着十几个大小不一样的木箱子。
其中一个箱子上,代表元青花的光点就像黑夜里的灯塔,特别明亮刺眼。
“果然!这老狗急着转移赃物呢!”沈君兰心里冷笑一声。
“想藏?我倒要看看你能藏到哪儿去!”
她的意念就像影子一样,紧紧“咬”住那辆吉普车。
车子在黑暗里七拐八绕的,颠簸了差不多半小时,终于开进了一个静悄悄的小村庄。
村口有半截埋在土里的石碑,“林家村”三个字一闪就过去了。
林主任没进村,而是顺着一条更偏僻、长满杂草的小路,把车开到了村子最西头。
一座高墙耸立、黑漆大门紧闭的青砖灰瓦四合院,像头蛰伏的巨兽,孤零零地立在黑暗中。
林主任熄了火,关了灯。
四周一下子变得死一般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更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左右张望了好半天,确定没人后,才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了沉重的院门。
他一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把车后座那十几个箱子,一趟一趟地往院子里搬,动作又急又轻。
搬完后,他赶紧关上院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可他还没停!
喘了口气后,他神情凝重地搬起那个装着元青花的箱子,快步朝着院子角落一间毫不起眼、布满蛛网的杂物房走去。
杂物房里堆满了破农具和柴草。
林主任把箱子放下,三两下就扒开了角落一堆腐朽的烂木头,露出了底下的青砖地面。
他蹲下身,手指在墙角一块布满灰尘的砖缝里精准地摸索着,用力一抠!
“咔哒!”
一声轻轻的机括脆响。
他面前的几块青砖猛地向下一沉,露出了一个只能容一人弯腰的、黑黢黢的斜向洞口。
一股阴冷刺骨、带着浓重土腥味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主任脸上露出了一种既如释重负又夹杂着贪婪的笑容。
他搬起箱子,一步一步慢慢地挪进了那个幽深的地洞。
沈君兰的意念就像个无形的幽灵,紧紧跟在后面。
地洞是向下倾斜的,走了十几米后,林主任点着了挂在墙上的煤油灯。
昏黄摇曳的灯光下,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
是一个几十平大小的密室!墙壁和地面都用青砖砌得严严实实的!
密室里堆着的东西,让沈君兰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全是箱子!
大大小小的箱子堆得像山一样,有樟木的、楠木的、铁皮的……就像一个个沉默的墓碑。
墙角还随意地放着卷轴、瓷器,甚至还有蒙着灰尘的青铜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发霉和冰冷的死亡气息。
这分明就是一座用无数家庭的血泪和冤魂堆砌起来的罪恶宝库!
地上还散落着几块金砖,其中就有沈家被抄走的那几块。
靠墙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价值连城的古董。
“原来不是上贡……是转移赃物!”沈君兰气得火冒三丈!
这老狗,坏事真是做绝了!
林主任轻车熟路地把装着元青花的箱子,搬到密室中央的一片空地上,和其他几个格外精致的箱子放在了一起。
他拍了拍箱子,脸上露出了一种病态的满足,就好像在抚摸自己的情人一样。
“哼!老东西!你的收藏,到此为止了!”沈君兰的意念扫过整个宝库,杀意腾腾。
她意念紧紧锁定那个装着样子货元青花的箱子作为锚点,目标是——锚点周边十米内所有没有主人的财物!
“藏?就算藏到阎王殿,你也别想保住!”沈君兰眼神一狠!
意念前所未有的集中!
空间升级带来的强大精神力,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澎湃!
她不再满足于隔空取回标记的东西!
她要——强行开辟通道!隔空搬运东西!
意念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凝聚成实质般的锋芒,狠狠地刺向空间边缘的灰雾壁垒。
“嗡——!!!”
一股无形的空间之力剧烈地震荡起来。
灰雾墙在这恐怖的精神力冲击下,猛地扭曲、撕裂!
一条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灰白电弧的“临时通道”,就像一条强行凿穿时空的隧道,一下子贯穿了现实和空间的壁垒。
通道的另一端,精准地锚定在了林家村地下密室的正中央。
成了!
可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猛地冲击着沈君兰的大脑。
太阳穴就像被烧红的钢针穿刺一样疼!
精神力像开闸的洪水一样疯狂地倾泻出去!
她眼前一黑,差点就晕过去了!
但她咬着牙,硬撑着!
“收!给我收!连箱带宝!全收!!!”
她的意念化作一张贪婪的大口。
锚点附近,七八个最精致的字画、玉器箱子,地上散落的金砖,博古架上的古董……
“唰——!”
瞬间都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个个方方正正、像拓印一样的空白痕迹。
地下密室内——
林主任刚把元青花箱子放好,正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宝库,心里盘算着下一个目标呢。
突然!
他面前的那片空地,还有上面堆放着的七八个他最宝贝的箱子、地上的金砖、博古架上的古董……
除了那三个做了标记的元青花箱子,其他所有东西——“唰”的一下!
凭空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刺眼的空白和箱子压出的印痕。
“嗯?”
林主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没了?!
这怎么可能?!
他一下子扑到空地上,双手疯狂地摸索着。
空空的!
那冰凉坚硬的地面触感,就像冰水浇在头上一样,让他彻底懵了。
“啊——?!”
林主任发出一声不像是人能发出的、惊恐到极点的尖叫。
眼珠瞪得老大,布满了血丝。
“我的字画!我的玉佛头!!我的金砖!我的……古董架呢?!!”
他像疯了的狗一样,在空地上来回乱扑腾,又扑到旁边仅存的箱子前,死死抱住那几个元青花箱子,好像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谁?!是谁?!出来!给我出来!!”
声音在空旷的密室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疯狂。
他猛地抬头,看向密室顶部,又看向四周墙壁,眼神里全是惊恐。
“鬼!有鬼啊!!闹鬼了!!”
他连滚带爬地朝着地洞口跑去,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往上爬。
一边爬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
......
火车上。
“噗——!”
沈君兰猛地睁开眼睛,一口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哗”地一下喷了出来。
星星点点的血珠,溅在了身前的地板和衣襟上,红得特别刺眼。
她的脸瞬间没了血色,白得吓人,身体剧烈一晃,软绵绵地往旁边倒去。
整个人就好像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妈!”
“老婆子!”
旁边一直假装睡觉的张博文和沈兴业,吓得魂都飞了!
两人大喊着扑了上去。
“妈!您怎么了?!醒醒啊!”沈兴业一把抱住母亲瘫软的身体,声音惊恐得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水!快拿水!”张博文的手抖得厉害,慌慌张张地去掏水壶,水洒了一地。
这边的动静把附近昏昏欲睡的乘客都吵醒了,大家纷纷探出头来看,满脸都是惊讶和疑惑。
秦怀玉也被惊醒了。
她看到沈君兰胸前染血、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报应!
这就是报应啊!
家被抄、人被下放还能一脸平静?原来是强弩之末!差点就被她给骗了!
“活该!让你狂!”她在心里恶毒地笑着,赶紧低下头,用破包袱死死挡住自己的脸。
可她的肩膀,却因为拼命压抑着兴奋,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沈君兰靠在儿子怀里,感觉天旋地转,脑袋就像被千万根钢针同时扎着一样疼。
强行开启空间通道,收取了这么多没标记的物品,精神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她强忍着那撕裂般的剧痛和眩晕,用意念艰难地扫过空间。
空间中央的那片空地上,金光闪闪的金砖,七八十个大小不同的字画和古董箱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里。
成了!
连本带利!全都拿回来了!
一股巨大的解气感涌上心头,可紧接着,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咙,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水……”她气若游丝地吐出一个字。
沈兴业赶紧把水壶凑到她嘴边。
沈君兰借着喝水的动作,意念艰难地引出一小股乳白色的灵泉精华,混着温水咽了下去。
一股温润清凉的能量滑入喉咙,滋润着干涸撕裂的经脉,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
但精神上的疲惫却像万丈深渊一样,要把她彻底吞噬。
“妈……您别吓我们……”沈兴业看着母亲惨白的脸和胸前的血迹,声音带着哭腔。
“没事……”沈君兰强撑着,声音又嘶哑又微弱。
“吐出这口淤血……好多了……”
“让我……睡会儿……”
她闭上眼睛,沉沉地睡过去了,呼吸微弱又急促。
张博文和沈兴业看着昏睡不醒、胸前染血的沈君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脸上满是绝望的神情。
赵丽梅也醒了,抱着孩子,眼泪汪汪的。
秦怀玉看着沈家乱成一团、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
她偷偷从包袱里摸出半个冷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好像在撕咬仇人的血肉一样。
“哼!老不死的!让你逞能!最好一睡不起!”她在心里恶毒地诅咒着。
“害我下乡的仇,老天爷替我报了!”
她彻底撕下了“君兰姐”的伪装,只剩下满心刻骨的恨意。
火车依旧在浓浓的夜色中“哐当哐当”地往前开,载着一群心思各不相同的人,朝着那未知的西南边陲驶去。
而在遥远的林家村,一场因为“闹鬼”和“惊天失窃”引发的恐怖风暴,正随着林主任崩溃的嚎叫声,迅速蔓延开来……